婵羽昏昏欲睡。

    母后端坐在宣室殿外殿的上首,静静地聆听大臣们对冬至那夜海匪军报的处理办法。婵羽长跪在她的身侧,腿脚阵阵发麻。殿内重臣们七嘴八舌地争论,这些人里面有瘦如柴棒的永昌侯窦庸,丰神俊朗的丞相程骛,垂手不语的姑丈岳骏德,唾沫星子乱飞的御史大夫宗济,脸上总挂着一丝神秘笑容的长兴侯,也就是薛夫人的祖父,薛彭祖。中常侍坤伦一旁侍立,浓重南郡口音的窦庸和公鸭嗓的宗济,一个主和,一个主战,吵得不可开交,两股声音如竹签刮过破锣,难听的抓心挠肺。

    宗济大袖一挥,指着永昌侯的鼻子“你自己也承认,这海龙王骚扰沿海多个郡县,若不出兵镇压,岂不是纵容他更加放肆?以为我大秦舟师是形同虚设的么?”

    永昌侯窦庸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南郡口音更重了“这不是我大秦舟师强不强的问题啦,南海三郡刚刚太平没有几年呀,陛下也是一直用怀柔政策的,三郡本来民族以部落聚居的哇,民风彪悍不同于中原的啦,此时强硬发兵,会把这些好不容易归顺我大秦的部落推向那个来路不明的海龙王的呀,给他送粮食、送淡水,打开家门把人家迎进来怎么办呀?御史大夫宗大人要自己上船去作战嘛!”

    卫皇后对这两只菜鸡无休止的互啄失去了耐心“好了,”她略顿了一顿,“程大人,你觉得呢?”

    丞相程骛上前一步拱手行礼“回禀皇后,两位大人的思虑都不无道理。微臣浅见,此时确实不宜轻动干戈,但也决不能毫无作为……”

    “丞相大人这句话可谓说的滴水不漏,可听上去又什么都没说。”长兴侯薛彭祖慢条斯理地嘲讽。

    婵羽觉得薛氏祖孙的说起话来都是一贯的阴阳怪气,不愧是一脉相承。

    程骛没有理会长兴侯的奚落,而是继续说道“此时应该……”

    丞相程骛的话被一阵儿童的吵骂声打断,唤醒了婵羽正欲阖上的眼皮,只见赢澈和岳攸平相互扭打撕扯着走进宣室殿,两个人都灰头土脸的,像是刚在地上滚了一遍,岳攸平的领口被扯开老大一个口子,赢澈的袖子则缺了一块,鞋也少了一只。赢净和岳攸至紧随其后,他二人衣服也沾上了尘土,只是还都完整,脸色俱是一样的难看。

    正在议事的重臣们见此情此景,都退至一边,冷眼看着两个男孩动手,岳骏德作为当事人一方的父亲,不禁站出来低声斥道“放肆!岳攸平,谁准你对公子澈不敬的,”说着指挥侍立在旁的小黄门,“都干看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他们拉开。”

    两个少年小黄门听到命令,连忙上前,轻而易举就将这两只撕打在一起的小兽抱开,直等他们俩对着空气意犹未尽又挥舞了一番拳脚,想象对方被自己打败后才安静下来。

    卫皇后神情端肃“陛下此时还昏迷着,各位大人都是国之干城,我是妇道人家,于国事政事军事皆一窍不通,就烦劳各位回去斟酌一个对付海匪的法子出来吧。”

    众臣领命,躬身行礼依次退出宣室殿,詹事岳骏德作为当事人的父亲留了下来。

    卫皇后看着坤伦亲自送他们出门,才问道“怎么回事?”

    赢澈和岳攸平同时开口,谁都不肯落后于对方,从语速到嗓门展开方位的比拼,饶是二人叽里呱啦说了一通,谁也没能听清楚一句,卫皇后皱了皱眉“都安静!攸至,你来说到底怎么回事?我让坤伦去接你们下了学直接到宣室殿来,怎么拖了这么久,还闹成这幅样子?”

    岳攸至总是端庄有礼,虽然只有十二岁,但是老成持重像他的大父和父亲一样,从容又不失恭谨地回答“回皇后娘娘,是攸平先动的手,我和公子净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打作一团,拉也拉不开,非要吵着让您来评理。”

    卫皇后不满地叹了一声“那又是怎么打起来的?为什么打起来的?”

    岳攸平抢先开口,他刚换了门牙,说话直漏风,但是不肯输掉气势“回姨妈的话,是我先动的手,赢澈你敢不敢说我为什么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