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们都散了,萧捷跪坐在幼帝跟前,像是睡着了一样一动不动。

    赵太后的眼像一汪流不尽的泉,呜呜地哭个没停。哭得眼睛肿了,声音都哑了,她问:“本宫的儿子没了,殿下想扶持宗室中的谁做皇帝?还是说……你想自己坐上那位置?希儿本就如此,你若是想要那个位置,你说一声,拱手相让又何妨?反正这大梁现如今的太平日子,也是因为你才有的。只是为何,你偏偏要用这样的法子……偏偏是让他死。”

    “我只想治好他……这些年了,他死或者没死,又有何区别?”幼帝生来就与旁人不同,小时暴躁,后来越发狰狞不受控,发疯时像一头见人就咬的恶犬。幸而他年纪小,上朝时喂些昏睡的药睡着便是。垂帘听政有赵太后,摄政掌权有他萧捷。可幼帝总会长大,总有一日,天下人会发现幼帝是个疯子的事实。过去与现在,幼帝都只有一副躯壳,只是一个傀儡。

    治好他,是萧捷所余不多的几个希望之一:“我曾立誓,一生但求大梁安康太平,不娶妻不生子女。天应了我,让我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可你执意生下希儿,誓言被破,他是性命,亦是惩罚。”现在死了,没了,对幼帝来说或许是一种解脱。

    琏官接过瑛姑怀里的小白虎,低头与它细语。小白虎闭着眼睡着,但他可以想,可以听,可以做决定。

    瑛姑跟齐遇在琏官的后边,怔怔地听赵萧二人说这皇室秘辛。

    有关赵太后的一切,瑛姑都是在街头巷尾处听说的。赵太后家原来也是贵族,可惜早年获罪,她迫不得已被卖入萧捷府上为侍女。赵侍女一心想要往上爬,趁着先帝带大臣们出游,得了先帝的宠爱,后来生下幼帝,母凭子贵。

    原来,原来幼帝竟不是先帝的孩子,是赵太后给萧捷生的。

    瑛姑疑惑的是:“不娶妻不生儿育女,当真就能求得大梁安康太平么?”这委实荒诞了。

    她的出声,让赵太后意识到这里还有旁人。若是平时,她定要下令将他们都杀了。只有死人,才能永远地保守住秘密。

    可是幼帝死了,她就算还有家族,也只是孑然一身,挂着个虚名的赵太后。她已经没有儿子可以依仗了,能依仗的只有萧捷的那点旧情。

    赵太后将眼泪擦干:“那样的誓言,仅有宗室的人立下,才有效用。你不是大梁的人?”

    这样的规矩,瑛姑闻所未闻,她摇头:“我是大梁人。”

    瑛姑就是个小孩儿,十一二岁,赵太后也不与她多废话:“你们还不走?”

    皇宫的主人下了逐客令,琏官顺着小白虎绒绒的毛,提议道:“陛下虽然没了,但有一法子,或许能让他‘活’过来。”

    不止赵太后不敢相信,萧捷也略诧异地看向她:“当真,该如何做?可是……”若还是疯子,活不活过来,似乎也没那么重要。

    琏官举起手中的小白虎,道:“这是魔丹主人的儿子,它的躯体是妖,但魂魄是人。”

    这副小白虎的身躯被呼延催化过,兴许再也无法长大了。可里面的魂魄,却是完好的。

    素芽爱子,只是千年的内丹,纵然是破了,小秋白的这副躯体也无法消受。现在内丹将幼帝摧毁了,那她将小秋白的魂魄转移至幼帝的身上,又如何?那颗丹药会向着小秋白,不舍得他就那么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