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阴沉。

    血色荡漾。

    粟城上空烟与火。

    呼厨泉啃着一根牛腿骨,汁水和血水沿着下巴上的胡须不停的滴落,看起来像一头野兽多过于像是一个人。

    “呃……”

    呼厨泉打了一个饱嗝,然后随手将啃了一半,还带着大块大块带血肉的牛腿骨丢给了身边的护卫,然后说道:“你们自己安排一下,轮换着都去吧……”

    护卫欣喜的答应下来,就像是一条狗欣喜的接到了主人丢出去的肉骨头,嗯,而且的确也是有人接到了肉骨头。

    狼群是有等级的,匈奴人也有。甚至这种等级深入到了大漠当中的任何一个游牧民族当中,直至后世,这种啃了一半的肉骨头丢出来,都依旧会被这些游牧民族看成是一种赏赐,而不是一种侮辱。

    呼厨泉挥挥手,随意的找了个位置半躺着。他并没有急切的去参与劫掠,因为他知道,如果他依旧能够控制整个部队的话,不管是最好的财货,还是最白嫩的美人,都是最终会留给他的,根本不需要他亲自动手去做这样的粗活。

    他应该干的是大事,比如……

    中原。

    天下。

    曾经是多么美妙的两个词语,但是现在似乎和呼厨泉越来越远。

    愤懑和绝望的心情,自然就需要发泄出来,转嫁出去,就像是三四百年之前的匈奴一样,也像是后世的那些渴望着民族大融合的其他胡人一样。

    当南匈奴人开始肆掠在粟城之中时,曾经一度以为自己掌控了一切,一度以为家族可以重新繁华,再登高楼的郑氏族人郑恬,便在这样一场南匈奴的溃兵当中,犹如牛羊一般被斩杀了,甚至连一点反抗都没有。

    溃兵恶过匪,真是一点错都没有,对于粟城城中的所有百姓来说,这一夜,就是浓厚得往下滴淌的绝望,就是看不见任何光明的黑暗。特别是对于那些雕梁画栋的大户来说,曾经自以为傲的身份和财富,这一夜却引来了更多嗜血的豺狼。

    至于在这一夜当中,究竟多少人在动乱当中无辜的死去,没有人知晓,甚至连史官也顶多会在竹简上记下这么一小段话……

    晏平元年秋,匈奴作乱关中,坏粟城,死伤无数。

    三个时辰之后,严格来说的话,是接近了五个时辰。癫狂发性的南匈奴兵卒,尝到了人血的味道之后,并不是那么容易说停就停的,直至这些家伙实在是搬不动了财物,或是砍不动了人头,亦或是在女人身上发泄出原始的兽欲之后,才渐渐的听见了召集的牛角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