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走到门边,轻轻敲了敲门,希望没有打扰到女儿的休息。

    “我可以进来吗?”

    “可以,爸爸!”

    从楼下起居室到二楼东边的这个小卧室,他足足花了十分钟。“养女儿可不像养小狗。”他在心里千叮万嘱自己,不能对她发火,千万不能。现在他就像一个病人一样,口舌干燥,心跳加速,眼睛胀痛,他的女儿成了他唯一的解药,作为医生,这一点他非常清醒。

    “爸爸,您怎么啦?您看您……”欧阳莼扑上去,像兔子一样,钻到他的怀里。这一刻,她多感动,多幸福,多自在,快活得活蹦乱跳的,她觉得这个胸怀是她最能随心所欲的地方了。

    “我一点也不介意您了,一点也不了。是我错了,爸爸!我不该顶撞您,不该……”

    “这么说,你是同意我的建议了?”

    “听我说,爸爸,我从一个同学那儿得知,龙子已经死了。真的……”

    “所以,你今天——是去见了你的那位同学。”

    他看见女儿低着头,脸自然而然地就红了。妻子猜得没错,女儿有了亲密的人,而且关系比他们想到的还要亲密。他想想就觉得可怕,一个十八岁的宝贝就要活生生地从他的生命奔向另一个——他一无所知的生命,这真是一个巨大的黑洞,那个黑洞正在酝酿着无穷无尽的力量,并且张着狮子似的大口。对!狮子,那副雄狮的模样活脱脱地在他面前,坐阵以待。

    他抬起头,望了望墙面,他希望墙上有一把猎枪,但——没有!

    “好了,爸爸知道了。……希望你没有骗爸爸。你知道,我和妈妈……我们是非常爱你的,我们不希望你受到任何伤害,宝贝,既然……我知道我的宝贝……好了……”

    爸爸似乎早就知道了什么,他无奈地摇摇头,就像当年看到女儿那一塌糊涂的文化成绩单一样,嘴巴嗫嚅着,眼睛燃烧着,但手掌却依然那么温暖厚实。他在宝贝的头发上来回摩挲,这让欧阳莼心里更难受。她觉得自己范了一个错误,天大的错误,以至于泪水已经止不住了。“爸爸!让我去死好了,去死好了!”,她在心底呼唤道“简直太丢人了,太丢人了。”

    她把他柔软嫩弱的身体缩回到被窝,门“砰”的一声关了。

    她是多么希望门又开了,爸爸回过头来亲亲自己的额头,原谅自己与男生的约会。想想以前,父女之间只要眨眨眼睛就能感受到相互的心跳,那种被依赖着的快乐胜过世间的一切。可现在,她不再朝他眨眼睛,他也不再回过头来亲他了,一种无形的什么东西被压抑着。

    第二天早上,父女俩在大家吵闹而热烈的气氛里吃了一顿沉默的早餐。欧阳一家决定带神公和他的儿子去郊区的园林散步。

    太阳斜斜地从留着麦茬的水田里升起,一切显得荒芜而没有生气。突然,眼前出现了两行很密、很高的云杉,它们就像两堵密不透风的墙,形成了一条幽暗而美丽的林荫道。他们就在林荫道开始的地方停下车。

    神公望着离他们渐行渐远的年轻人问医生

    “您常在这里散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