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爷,并不熟,他在我八年的时光里,一直像件摆设。

    他威严的神色,总让我不自觉的对他实施疏离战略,无奈他身手矫健,总能于快速中稳稳抓住想要逃跑的我。

    正如这日,我正与隔壁的小侄子比武,各自手持一把自制的木剑,把自己想象成英姿飒爽的侠客,模仿着武侠剧里的舞剑,碰剑的过程,自我感觉良好,所以一时没把握好分寸,失了手,力度大了些,但不过一点点痛罢了,倒也没造成什么特别严重的伤。

    可小侄子不依不饶,瞬间嚎啕大哭,瞧这架势,我估摸着,爷要冲出来了吧,容不得我多想,就立刻朝着远处跑去,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可还是不如爷之迅猛,就像提个小鸡般,将我提了回来。

    训斥了一顿,我倔强回嘴,说他袒护小侄子。

    小侄子确实也没什么事,见我受训,自个儿站一旁看热闹,呵呵直笑。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还生着气,眼睛瞪得圆圆的,气鼓鼓地看着他。

    “吃不吃饭?”他严厉的语气,引起了我的极度不满,我想,我有保持沉默的权利,我不回答他。

    他便又问了句“到底吃不吃?”

    “不吃”我回答,带着些许哭腔。

    “不吃拉倒”这句话一说出口,便让我更加委屈了。见我一直瞪着他,他便也放下碗筷,像个老顽童一样,学着我的样子,也直直瞪着我。

    我们就这样大眼瞪小眼,过了好一会,眼睛有些涩了,他终于支撑不住,先败下阵来,揉了揉双眼,拿着一碗饭,起身,走到神坛前,望着奶奶的照片,发着呆。

    我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又见他抬手揉了揉眼睛,想着,爷真傻,跟奶奶比瞪眼,他肯定输,因为我从来没看见过奶奶眨眼睛,我跟她比过的,我常和她说好久的话,她不回答,一直保持着微笑,我想,我总以这种自欺欺人的方式,来掩盖这种“不在了”。

    “你不在哦,我都管不住娃了,你在那边,潇洒的很吧”他哽咽了,又揉了揉眼睛,走回屋内去,久久没有出来。

    我探头往里面瞧了瞧,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真有些饿了,然后又往屋内看了看,像小贼偷东西前的探查。

    确定爷暂时不会出来,我便立刻狼吞虎咽起来,虽然只是一些蔬菜清粥,但因为饿,还是好吃的。

    那一年,我八岁,距离奶奶去世,有一年了。

    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当别人跟我说,从今以后,你就没有奶奶了,我真的从未感受到那种巨大的悲伤,如今,我治愈这种悲伤的方法,就是假装她还在,跟她的照片说说话,上学路上,看看她长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