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杨夫人做过的最解气的一件事儿,她亲自将鱼娘如同扔一只破麻袋一样扔出去,在她面前重重关上门,从前是她心软,才一错再错,今日关上那扇门,她才觉得一口气喘匀了,可是紧跟着就是一股怅然。

    锦姝见杨夫人长出一口气,眼见的释然了许多,紧接着却又低沉起来,忙故作轻松地调笑着:“怎么了娘?后悔了?我再去给您请回来?”

    她作势要去开门,杨夫人拍了她的手,沉着脸:“连你娘都敢编排,你这个促狭鬼!”到底是带了一丝笑模样。

    锦姝和两个嫂子都说些俏皮话来哄得杨夫人一笑,几人边说边笑就到了寿春堂,杨夫人叫两个儿媳妇也会去躺会儿,锦姝扶着杨夫人进了卧房。

    杨夫人揉揉脸,疲惫道:“笑道我脸都僵了。”

    锦姝扶着她躺下,自己坐在一边,杨夫人慈和看她:“我怀着你的时候,正和鱼娘还有你父亲较劲,一晃那么多年都过去了,你都那么大了。”

    “所以,娘,我长大了,有什么您都可以和我说了。”锦姝道。

    杨夫人双手交握放在被子上,叹道:“我刚才把鱼娘赶出去的时候,就在想,那事儿一卡开始我要是能拿出这股子儿干脆劲儿来,是不是事情就会不一样呢?”老三不会出生,她的小二子不会冒进,这些乱事儿也就都没有。

    “你外祖母那时候叫我把她打杀了,我哪里忍心,甚至都没忍心叫她出家,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她陷入无边无际的回忆中去,刚才对着鱼娘的气势荡然无存,只剩下深刻的自责。

    她鬓间的白发已经藏不住了,索性就露了出来,一根两根,争先恐后蹦出来;眼角唇边的皱纹成了最深刻的沟壑,早先锦姝觉得她看着比吴老太太年轻许多,可是此刻看到才发现,女人,经不得事儿,更经不得老。

    锦姝忙打断她漫无目的的遐思:“哪有那么多如果,娘,过好当下才是最要紧的呢!不过,到时给我提了个醒儿,咱们可别也坐吃山空了!”

    杨夫人果然暂时安放了一颗心,注意力转移到这上面来。

    锦姝掰着手指头给她数:“嫁妆里的铺子田产本就是咱家给管着的,这下子咱家都没了,这些东西也就都没了,好在这房子是御赐给吴衡秋,吴衡秋又给了我的,没算在咱家的家产里面。嫁妆里的那些压箱银两、物什儿皇帝外祖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不追究了。算来算去,咱们手上的只有这栋宅子和我嫁妆里的压箱银子,首饰布匹料子家具摆设等闲是动不得的,且不说,几个侄女要陆续出嫁,侄子也要继续读书的,都是银子,咱们家现在什么都不干,也是不可以的了。”远的不说,灵慧已经十一岁了,过两年就得相看人家了。

    她说得越清楚,杨夫人越心疼,自己捧在手心里养大的金枝玉叶算计起来这些俗事儿,心中不由得更恨了鱼娘和杨云义来。婆子进来报那鱼娘在大门口砸门,杨夫人厉声道:“若是再敲起来没完,就去报官,指望我养活你呢?”

    最近杨夫人参佛诵经的,脾气眼见着平和了许多,今日这般厉色,着实吓到了婆子,婆子喏喏出去了。

    杨夫人捧着锦姝的手,直道:“你这孩子,心思太重了!”

    锦姝故作轻松:“父亲可是嘱咐我照顾好您的!”

    杨夫人啐道:“别提你那父亲!”又说,“那你想做些什么呢?”

    锦姝试探道:“开个幼儿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