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衡秋亲自送了放妻书来,并当年锦姝出嫁时候的嫁妆单子,锦姝并未出面,二位嫂嫂和几个孩子也都回避了,隔着一层门扇坐在碧纱橱里,淮阳侯和淮阳侯夫人接待的他。

    他看上去十分平静的样子,脸上只是稍微有些倦容,却也还算得体,开口却是低沉,嗓子全哑了:“那宅子留给杨姑娘,我已经在找房子了,会尽快搬出去的。”

    淮阳侯和淮阳侯夫人相视,都是一愣,那宅子是御赐的宅子,谁都没有想过他会想着给锦姝,淮阳侯轻咳一声:“宅子是御赐给探花郎的,你不……”

    吴衡秋安安静静道:“侯爷莫要当我是傻的,若不是杨姑娘下嫁,我岂会有如此美宅?我母子几人,也住不了这般阔大的宅院。夫妻一场,我没什么家底,这所宅子,就算是对她的补偿。”

    锦姝听了不由唏噓,此刻倒是情深意重的好儿郎了,可惜时间地点都不对了.。

    淮阳侯只好道:“且先住着吧。”

    吴衡秋不置可否,只看了眼碧纱橱,接着道:“这些日子,怡姐儿麻烦侯爷、侯夫人和二位少夫人了。她总是念着几个姐妹,我今日要来,她非要跟来,我只能再叨扰二位长辈了。”

    透过缝隙,锦姝这才看到有个小脑袋躲在吴衡秋宽大的袍子后,这会儿悄悄伸出来,行礼道:“给外祖母、外祖父请安。”

    怡姐儿也许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前养出来的大小姐的骄娇之气也没了,有些怯生生的,孩子毕竟无辜,淮阳侯夫人又一向喜欢女孩儿,叫她过去给他糖吃,又叫小Y鬟将她带到碧纱橱里跟几个女孩子玩。

    几个女孩子本在玩翻花绳,听见怡姐儿过来都围了上来,怡姐儿却只眼巴眼望看着锦姝,道:“母亲安好,母亲不回家了吗?”

    锦姝并未觉得自己对怡姐儿有多好,只是会带着这个孩子玩罢了,可是小孩子的世界总是单纯,不知不觉间,她对自己倒是真的有了几分的依赖。

    锦姝招手叫她过去,她一下子扑到锦妹怀里:“母亲——”已经是语带哽咽了。

    锦姝有些心酸,可还是轻轻拍拍她的肩膀道:“从今往后,我已经不是你的母亲了,你可以叫我姑姑。”早早没了妈的孩子,别人给的一点儿善意,就被放大成了爱,锦姝怜惜她,却又做不得什么。

    怡姐儿十分安详,只在锦姝的怀里呆了一小会儿,就从锦姝的怀抱里抬起身子来:“那您保重。”声音还带着些稚气,可是说话已经有些大人样儿了,和她差不多大的灵玉每日只是吃喝玩乐,稍有不顺就哭鼻子,可是她却好像个大孩子了。锦姝点点头,在这个小孩子面前,她倒真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怡姐儿又道:“祖母叫我问您好,姑姑也叫我跟您道歉呢。”锦姝只好又点头,怡姐儿歪着头等着锦姝,见锦姝什么都没有说,渐渐浮现出失望之色来,小声问道,“您没什么要跟祖母和姑姑说的吗?”

    说什么呢,锦姝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她已经打算离开了,多说又有什么益处?锦姝摇摇头,怡姐儿露出失望的神色来,到底还是小孩子。

    灵慧大一些,拉过怡姐儿:“怡姐儿,来跟我们玩花绳。”

    怡姐儿摇摇头,耳朵竖着,一直在听外面的动静儿,外面到底尴尬,淮阳侯赋闲在家,问了几句时局朝堂,吴衡秋简单说了,就要告辞,怡姐儿忙跑了出去,出去前还回头看了眼锦姝,锦姝只是看着她,怡姐儿咬咬嘴唇,跑了出去。

    这一年是个寒冬,雪一直在下,枝头始终卧着毛毛虫样的雪块,即便是在这样的天气里,吴衡秋依旧很快就找到了房子,是个破落商贾的房子,两进的院子,和原来的吴家相比,小了许多,可是却也正好,前院用作吴衡秋的书房和住处,还有一间客房,正好给舅老爷住。正房照例是给老太太,老太太带着恪哥儿住,后面的第二进是一座小绣楼,给吴微和怡姐并舅太太还有常平住正好。下人们也遣散了不少,只有老太太身边有两个丫鬟,其余吴微和怡姐身边也只有一个贴身伺候的,常平和舅太太身边是个婆子在照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