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知道烧伤有多疼,但此时此刻陈新元看着摊在石桌上的那本古旧的线装本,脑壳的确是砸砸砸地疼。

    那可不是写牢骚话的日记本,而是黄门仙家的祖传法器——记仇簿。

    记仇原本就是刻在黄鼠狼骨血里的天性,即便像黄豆豆这样得道成仙的也改不了。黄门祖师爷黄二大爷又是个出了名的护短狂“魔”,为了方便庇佑子孙后代,黄二大爷给每一个黄仙发了一本记仇簿,专门记录他们所遭受的冤屈。

    一旦黄仙把记了仇的纸页连同他的一撮尾巴毛一并烧化,那么天地间所有的黄鼠狼,成仙的没成仙的有一个算一个,都能感应到这位黄仙的憋屈,继而同仇敌忾地赶来为他报仇。

    陈新元以前没少吃记仇簿的亏,记得最糟心的一次,那还是将近一千年前的宋朝——

    彼时,黄豆豆刚成仙不久,气性极大,一言不合就记仇,并且一写完就烧化,报仇绝不隔夜。有一次气狠了,趁着陈新元睡觉的时候,黄豆豆立即写下愁苦和尾巴毛一同烧化。

    当天夜里赶来的数千只黄鼠狼奈何不了陈新元,就把他们借住的农家院子拆得干干净净,唯一剩下的就是陈新元躺着的那张床……

    第二天,农户家老老小小站在原本是家园然而此时却成了一片荒凉的土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逼得陈新元愣是在村口摆起了摊。白天算卦占卜、行医治病、布局风水,甚至是给小奶娃取名字,晚上用赚来的钱帮着农家盖新房,一干就是小半年才还清了这笔孽债。

    时至今日,再次想起这段黑历史陈新元都还犯恶心。

    眼瞧着黄豆豆写完最后一个字,陈新元神色尴尬,尽量放低姿态地叮嘱:“那个……写归写,可不许烧啊。”

    “看在你是我师父的份上,今天暂且不烧。”黄豆豆毕竟是小孩子心性,写完了气也就消了大半,他把记仇簿和毛笔妥帖地收进袖里乾坤,而后又打量起身旁的两个人,忽而脸色一沉,指责道:“你俩简直了!一年也见不着几面,一见面就动手,上一次可不就把笑云山打塌了。”

    黄豆豆板着脸抱起手,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就像训斥不听话的学生的教导主任,“说说吧,今天又是为了啥打起来了?”

    陈新元:“她用水泼我。”

    柳婳看着完好无损到连衣服都没多条褶儿的陈新元,鄙夷道:“你又没吃亏,还委屈你了?恶人先告状!”

    黄豆豆朝柳婳道:“姑姑为何泼水?”

    “还不是因为……”这时柳婳才猛地想起来究竟是为什么要走这一遭,继而摆了摆手道:“架都打完了这事儿翻篇了,说正事。”

    柳婳从毛领都被火燎秃了的羽绒服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递给陈新元。

    陈新元刚要伸手去接,就听到柳婳说:“我找到他了。”

    顷刻间,那个轻飘飘的信封仿佛会烫手一样,陈新元想都没想地缩回手,轻咳一声掩饰着尴尬,“确、确定是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