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良哲对令姜的冷嘲热讽习以为常,仿佛没听见一般道:“这里人烟稀少,有微臣作陪,方才放心。”

    “谁放心?你吗?还是我父王?”

    令姜仰着头,精致的脸上是咄咄逼人的语气,霍良哲继续低下头去不说话,林中顿时陷入尴尬的寂静。

    真没劲。

    令姜忽的又冒出这个念头来,紧皱的眉头渐渐抚平,脸上又挂上似有若无的笑容,淡淡开口道:“还未恭喜霍公子此次出使燕国,凯旋而归呢!”

    这次秋猎一是祖制,二来是为霍良哲接风洗尘,前阵子他出使燕国,与燕国谈和成功,结束了两国之间多年的纷争,而实力较弱的燕国甚至还答应将最小的儿子送到晋国做质子。这一次出使,可算大获全胜。晋王乐得在朝堂上便接连赏赐了三回,后来几天又连续赐了府宅和俸禄,惹得不少人羡艳不已,一时之间成为垣州城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霍良哲面色如常:“守护家国,避免战争,本就是我等义不容辞之事。”

    闻言令姜抬头看了他一眼,想起多年前他还在学宫念书时,就常常将这句话挂在嘴边,如今他也算得偿所愿。

    “霍公子志在家国,本公主钦佩。”令姜淡淡说道,不知怎么回想起那些年霍良哲还在学宫里的往事,他长得出众、脾气也好,是那一辈里最为稳重的少年,面对令姜的刁蛮任性却不卑不亢,同那些挂着鼻涕牙牙学语的黄毛小子很不一样,后来他到了年纪离开了学宫,如愿戍守边境,一去便是多年。如今令姜也成为学宫里最年长的那个,时常在想自己是不是该同他一般,成为一个稳重到足以优待学宫所有子弟的人。

    令姜思绪飞得有些远了,霍良哲却全然不知,嘴巴动了动,便同令姜讲起出使燕国的见闻来。看他高谈阔论的样子,仿佛这里不是围猎场内无人踏足的小石亭,而是儒生满座的辩论堂。说起家国未来,他眼中也显现出光芒,似乎已经看到了未来家国一统、再无战争的画面。

    男子尚且可以为国征战,出使他国,可身为女子、身为公主的她又能做什么呢?

    想到此处,令姜不禁觉得有些心烦,霍良哲的耀眼在她看来却宛如刺眼的光芒,她不禁微微皱眉,故意说了个霍良哲肯定不会喜欢的话题:“听闻霍太傅有意为你挑个好亲事,如今霍公子名满京都,整个垣州城的闺秀都任你挑选,不知道公子心中可有中意的人选?”

    果然,一说到这个,霍良哲立马皱起了眉头:“微臣立志为家国奉献一生,如今常年戍守边疆,若随意与他人结亲,岂不是会害了人家姑娘。”令姜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他无意在朝为官,等这事了结后必然要重新回到边镇去,若哪家女儿嫁与了他只有两种选择,跟着他离开丰饶富裕的垣州城,去动乱的边镇吃苦,或者独守空房。不管谁家的父母大概都不愿自家女儿受这等委屈。

    “霍家只有你一个儿子,太傅可不会顾及到你的心情。”

    霍良哲沉默了半刻:“即便真有那一天,我也会与我真心喜欢、也真心愿意接纳我的人成婚。”

    他说得坚决,倒让本想搓搓他锐气的令姜陡然一惊,剩下的话咽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比起霍良哲的深明大义,令姜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倒显得有些狭隘了。

    令姜脸上微红,不禁为自己感到羞愧,他一直是个优秀到无法令人侧目之人,自己怎能因一己私欲便想要对其言语羞辱呢?令姜越想越觉得难堪,此时也不敢再倨傲地看向霍良哲,只好胡乱说自己该走了,不顾霍良哲满脸疑惑,站起身便往亭子外走,转过亭子旁一人高的灌木丛时,令姜与一个人迎面撞上。

    师无缨一脸无辜的看向令姜,耸了耸肩摊开手:“公主这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