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谬赞了,晚生毕竟年轻,当不起国士二字。”方觉道。

    “国士嘛,也未必就要七老八十,有些人活得头发胡子都白了,还是不修德行,只能称之为皓首匹夫,一老贼耳。呵呵……”

    徐谨皮里阳秋的,不知道在背后骂了谁一句,然后收敛了笑容,语气一转:

    “你适才所言,的确如同黄钟大吕,振聋发聩,但是,你也要知道,朝廷里错综复杂,办一件事,哪怕是德政,也牵扯到方方面面,盘根错节,并不是靠着一腔热血,几句壮怀激烈的话,就能行得通的。”

    徐谨这番话,并非在指责方觉,能听得出来,是一个过来人,对年轻人的忠告和指点,

    “多谢前辈指点。”方觉点头,笑道:“前辈说我的话太锐利,那我不妨换一种说法。”

    “哦?你说来听听。”

    方觉微微一沉吟:“就好比一个家族,家中晚辈们奔波劳苦,或是耕作,或是经商,辛辛苦苦的赚了些钱,打了粮食,出于一片孝心,自然是要把最好吃用都奉养父母。可是,这些供奉,父母没有享用到,反而都被家中恶奴偷去了,恶奴不知感恩,反过来,又媚上欺下,挑拨子女和父母的关系,这等人,留他作甚,不杀待何?”

    “这个譬喻,倒真是……”

    徐谨抚须的手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顺势落下,用两个指节,在桌上轻轻一敲。

    这个动作,同样有些不合礼数,算是失态。

    “依我看,这‘潜规则’之说,这‘父母子女恶奴’之譬喻,都可以写进奏折里,有了这些,这份奏折的分量更重,道理更明,情义更真,打动朝廷的把握,更足!”

    他坐在那里,冲方觉拱手一揖:“你来我这里,我没什么给你的,反倒是剽窃了你的话,要多谢你。”

    方觉侧了侧身,算是让过这一礼,然后回礼道:“前辈乃是为万民谋,为朝廷谋,晚辈几句刍荛之见,能恰逢其会,录入前辈奏折之中,于百姓朝廷有一二分好处,已然荣于华衮,哪里当得前辈一声谢。”

    “好好好,既然如此,咱们也就不说这些客套话了。”徐谨哈哈一笑。

    直到此时,方觉才感觉到,原来,这位徐谨徐慎之,和白浩,骨子里,其实并没有多大区别,

    只是一个稚嫩些,一个已经活成了人精。

    若是朝廷上,都是这样的官儿,哪怕只有一半,这天下也能成一片乐土,可惜,终究是极少数。

    又聊了几句,方觉不动声色的把话题从做学问,引到画画,再引到熬鹰图,最后,说起了‘道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