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诺气到了极点,倒是温柔地笑了出来,只是笑意达不到漆黑无光的眸底,看起来有些渗人。

    一个人在对面独座的黑发少将转过身来,桌下的双腿交叠,面向坐在桌尾的陆仁,一张淡唇轻轻开合,声音轻柔,“那你倒是再合理猜测一下,我用什么东西吸引了一大群虫兽过来,就为了让自己和十几个不值钱的战士去送死呢?”

    陆仁听着维诺故意用“不值钱”去形容那十几个战士的性命,藏在桌子下的手攥了攥,有些不自在。他刚才那段话其实就是这么个意思,但听到当事人直接把遮羞布扯开,讽刺似的去贬低生命的价值,就有点不舒服了。

    “用”陆仁卡壳一般支吾着,眼神不断在桌子上游移,不敢抬头去看前辈们和领导的脸色。

    “啊,可能是用了某种引诱虫子的东西!”陆仁

    脑中闪过一道光,猛地抬头,眼神发亮地看向维诺,“军团以前去虫星剿灭虫巢的时候也用过的吧,有种诱虫剂,可以把小范围的虫子引诱过来,方便机甲部队分散虫巢战力,分批击杀。您身为第三军团的少将,应该是有权拿到这种东西的吧?”

    “你在问我么?”维诺感到好笑,他这会儿顾不上气这个愣头青了,这个小年轻刚才说的话确实给了他一点思路,他回去得细查一下。

    “够了,陆仁,给少将道歉。”监察部长终于忍不住了,沉声打算了正准备开口的小年轻,“回去后去找你的直属导师领罚。”

    监察部干的是认真分析每场战役、探究战况中最细微的变化及其原因、总结经验的事,不是用主观臆断胡乱给人扣黑帽子的。再让这小孩儿说下去,他们监察部的脸都丢干净了。

    陆仁旁边的前辈微微偏头,低声道:“诱虫剂的申请需要向上级申报审批,维诺一个少将没那么大本事越过将军和元帅,去军部的医药化学实验室拿药的。”

    “啊哦。”被领导和前辈联手压了下来,小年轻原本挺直的脊背谈了下去,头也低了下来,不敢再直面刚才被他一顿臆测的人了。

    “对,对不”陆仁感觉自己的耳朵都烧红了,磕磕巴巴的低着头冲黑发少将那边道歉。

    他还没说完,就被维诺打断了,“不用跟我道歉,向那十几个为了保护你而牺牲的战士道歉吧,如果不是他们拿命拦住了虫兽,没准现在你就没机会坐在这里说他们的命不值钱,而是呆在虫肚子里了。”

    一旦虫潮攻破边境星的防线,它们可不会撤退,只会发出高频次声波呼朋引伴,吸引宇宙中更多的流窜虫群过来,继续吞噬被攻破防线里面的鲜嫩食物,不糟蹋完是不会停的。

    他声音淡淡的,沁了凉水一般,听不出情绪。

    “对,对不起,战士们。”陆仁耳根烧得更红了,他感觉自己好像被嘲讽了,但又确实知道自己理亏,没法反驳。他也不知道那些死去的战士的名字,只能说完这句之后就沉默了。

    “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么?我告诉你,查尔斯,他家还有一个未成年的儿子;林夕,他的人鱼下周就要产蛋了,现在被接到人鱼医院待产,生产后会被送入人鱼疗养院等死;马杰里,他父亲因为过于悲痛现在还在医院,住院费是我在支付;尼克尔,他死后家里的人鱼母父没人管了,已经被送进人鱼疗养院了,住院费是我在支付章涂,他什么亲属都没有,只有一只狗,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快饿死在家中了,现在在宠物养老中心等死,费用也是我在支付。”

    看起来凉薄到极点的少将,将一个个将那些战亡士兵们的名字以及他们在世上所剩下的亲属的境况说了出来。

    明明是什么语气都不带的,陆仁却听得眼眶发红,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藏在桌下的手死死掐住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