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捶打着周遭的一切,声声入耳,无论何时何地听上去都没什么分别。

    顾远念努力去分辨,可有时恍惚中,仍难以避免地把这雨和西川的雨混淆在一块。

    西川作为边陲小镇,常年干旱少雨,却不知为何在她离开的那天刮起了狂风暴雨。电闪雷鸣的天空下,一切事物都在狂暴地宣泄着,宣泄着那难以言说的巨大悲恸。

    她的身躯逐渐冰凉,变得和周围的空气一样不再有温度,可他就是不肯放手,任凭其他人劝阻都不听,抱着她在西川凹凸不平的山丘里走了不知多久。

    她下葬那天,同样也是下着雨,他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抬入另一个世界,另一个他再也触碰不到的世界,如同被人抽走了魂魄般,只剩一具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

    那一世之后的几十年,顾远念都害怕下雨,每逢下雨就待在屋子里,半步不出。

    可这一世,他反而情愿多在雨地里站一会。只有雨声却没有画面,会让他怀疑这一切不过是由于执念过深臆想出的幻觉,而雨落在身上的凉意,才能让他确认这一世是真实存在的。

    “将军,怎么不进屋避雨?”

    高二走进客栈,看见顾将军一言不发地站在庭院里,衣袍湿漉漉的,碎发一根根贴在额上,连遮眼的白绸都泅成深色的,不由得很是担心。

    顾将军的眼伤虽已愈合,但是大夫说过须得好好保养,否则一旦旧伤复发便会疼痛难捱。将军分明就是不够爱惜自己的身体,连他陪侍在旁的时候都如此,不知将军独自一人居住时又会是何种情况。

    顾远念手心里紧攥着叶棠的香囊,听见高二的声音便将手拢入袖里,不想被瞧见。

    “查到了吗?”

    高二为将军撑起雨伞,点头道:“确实是叶云斐所为,他乘上马车离开涿州,走的却是落月谷外的野道,似乎不打算回王府。我们的人已追上去了,只等时机恰当便可动手。”

    高二从来不是多话的人,这会却还是忍不住感叹道:“听说过宁王府二少爷风流成性,行事荒唐,没想到还真干得出强抢民女这种事。”

    顾远念抿唇沉声,“此事暂不可说出去。”

    叶棠逃了这么久,为的就是不让王府的人找到。从她与他告别时的模样来看,叶云斐来意绝非善,叶棠并不是自愿和他离开的。未免打草惊蛇,此事最好先不声张。

    “我已经向他们交代过了。将军请放心,不如先进屋歇息,这事交给我们,定能成功救出姑娘。”

    漆黑一片的世界里,叶棠最后那声“就此别过”仿佛仍响在耳畔。

    顾远念把高二连人带伞往一旁轻轻推开,雨滴又重新落在身上,“备车,我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