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若凝滞一般,“杀了她”三个字低沉厚重,坠入满屋阴冷之中,宁王感到脊背一阵发寒。

    他的手在剑柄上短暂停留,旋即又收回来,很快恢复了镇静。

    顾将军脾性难测,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不足为奇,宁王一时也分不清顾将军说的是事实,还是纯粹在试探亦或是戏弄他,只能依旧维持温润平和的语气。

    “顾将军切莫与叶某说笑,叶某相信将军不会做这种事。若是有了小女的消息,还请第一时间告知叶某。只是现在来看小女恐怕凶多吉少,可哪怕她已死了,叶某也望她能归家。”

    即便看不见,顾远念也能轻易想象出宁王说出这番话时,脸上是怎样虚伪的神情。

    宁亲王叶崇,其祖父乃当今圣上姑祖母玉翎公主驸马,官封荣亲王、散骑侍卫。叶崇承袭祖辈爵位,却没秉承清廉严谨的祖训家风,而是大肆敛财,荒淫挥霍,这些年光是凭各地赌坊洗的黑钱都达数千万两银子之多。

    上一世,圣上驾崩后新皇即位,想要剪除宁王党羽,熟料宁王表面温吞恭顺,其实暗地早有筹谋,在各地秘密培养暗卫兵力,只待时机一到便举兵谋反。

    顾远念那时已年逾不惑,精力远不如鼎盛时期,一番苦战后才平息叛乱。那时他本可以斩杀宁王,却因为叶棠的缘故而迟迟下不去手,最终还是放了他一条生路。

    谁知宁王逃去边疆竟和突鄂族相互勾结,十年后卷土重来,顾远念最后便是死在西土黄沙漫天的战场上。

    是因为念及叶棠对宁王的孺慕之情,他才会放跑宁王,以至于留下隐患。

    叶棠每每提及父母亲人,从未有过半句不是,编造父母兄弟的坏话更是子虚乌有,宁王为何要杜撰这种说辞?

    因为他是叶棠的父亲,顾远念才会邀他进屋说话,否则决不会让这个未来的谋逆之士踏进他的宅邸半步。

    宁王等来的只有长久的沉默,久到让他不得不再次怀疑起自己的判断,终于,顾将军再次发话了。

    对于宁王的回应,顾远念不置可否,指着屋里一隅,“她确是死了,就在那里。”

    宁王顺着他所指看去,真的看见一口窄木箱,箱盖合着,只露出一片衣角,俨然便是叶棠逃跑时穿着的那件。衣角浸着血渍,想来之前闻到的那丝血腥味便是源于此。

    叶棠,竟然真的在这里?

    先前他花费那么多功夫都没能寻到她,今天终于让他找到了。即便她已成了一具尸体,也休想再从他这里逃出去。

    宁王的语气因为激动而颤抖起来,“请将军准许叶某带回小女尸身。”说毕便急不可耐地起身查看。

    掀开箱盖,却哪里是什么尸体,不过是只死乌鸦匍匐在一堆布料之上,那布料的颜色与叶棠身上的极为相近。箱子里还有几只活乌鸦,被关久了憋了许多怨气,箱盖一打开就飞扑到宁王身上,将他的胳膊和脸瞬间啄出几个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