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渐小,落地无声。

    孤寂的夜,地上的人儿早没了声息。

    顾远念静默片刻,蹲下身,在泥泞的水洼里一阵摸索,才触碰到了叶棠湿透的衣袖。

    她很轻,娇小又柔弱,好似一朵被冰雨浇蔫的花朵,无力地倚在他怀里,水汽从她身子渡来,渗透了顾远念的前襟。

    戎马半生,吃穿用度俱从简,顾远念不喜使唤下人,当初建这座宅院时没想过要与人同住,因此只让人修了一座寝殿,好在侧厢房里还有一张床,平时作搁置杂物之用。

    偌大的宅院,便只他一人。顾远念已熟悉这里的建造摆设,日常生活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叶棠一定受了伤,可他看不见伤势,也不便替她处理,毕竟叶棠以后还要嫁人,应当避嫌才是。

    宁王府距离京郊有十几里路,她若是从王府过来,又不肯道出实情,定是有难言之隐,不应贸然惊动附近的乡邻。

    隔着层湿黏的衣物,顾远念感受到叶棠的肌肤越发冰凉,思及此,犹豫再三,终于试探着把手伸向她的衣带。

    反正他什么也看不见,便不算寻常人罢。

    末了,又端了几盆炭火,绕着床放了一圈,好让屋子里更暖和些。

    平时他一个人住,从不生火取暖,碳块都是临时从炉膛里夹来的。顾远念习惯了阴冷,如今对着暖和的空气反倒难以适应,远远地退立到屋檐下。

    雨停了,云散了,新月银晖撒满地,一夜无眠。

    叶棠从没睡得如此舒适过。

    松软的床褥,暖和的屋子,只这样两就把叶棠在宁王府的卧房比了下去。

    身上还是原来的衣物,只是重新变得干燥舒爽,地上残余灰烬,似是曾摆放过炭盆,又好似没有,她不敢胡乱肖想,兴许真是自己把屋子睡暖了呢。

    叶棠缓慢下了床,走到门口,悄悄拉开房门。

    顾远念立在门廊下,仿佛整宿从未离开过似的,满身的肃杀冰冷气息,竟比早春的空气还要凉,连屋里的温度也骤然降了不少。

    那紧抿着的乌白唇线,好似下一刻便要对她发起责难,叶棠惶恐后退几步,低头瑟缩着,不敢再望向眼前自带威压的男子,惴惴不安地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