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镇略有些局促地看了一眼上首的秦风,坐在哪里不安的微微扭动着身子,穿惯了战袍,这文官的官服怎么的都觉得有些不习惯。以前他哪怕是以一介败将,一介俘将站在秦风面前的时候,也可以自然面对,因为那时的他无欲无求,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已经是大明的一介臣子,一方郡守,一位封疆大吏,而且去的还是故国过去的都城,以后大明统治西地的核心郡治担任郡守。

    一方面,他有着背叛了故国的负罪感,另一方面,却又着对新的使命的向望。

    在秦风御驾亲征的几个月里,他随着王凌波走了大明的许多地方,不论是富庶的沙阳正阳太平,还是刚刚发展起来的长阳抚远,抑或是现在还极其落后的桃园武陵,那一种欣欣向荣蓬勃向上的气息,都在无时无刻的不在感染着他。

    不管是富足的,还是贫苦的,不论是百姓还是官员,都对未来充满着希望,他们坚信自己以后会更好,并且努力的为未来更好的生活而奋斗。

    走过的每一个地方,都能看到热火朝天的局面,一条条道路在脚下延伸,一道道沟渠沟通良田,一座座厂坊拔地而起,一个兴盛而强大的帝国在他的眼前缓缓拉开了帷幕。

    王凌波身份不一般,每到一地,总会受到当地官员,乡绅们的热烈追捧,不仅是因为他背景深厚,更是因为他医术惊人,跟着王凌波,钟镇更多的了解到了无数大明现在正在实行的政策以及推行新政之后的现状,甚至有很多还在讨论之中并没有推行的政策,他也听到了不少,这些王凌波并不在意,但在这样的聚会之上,这些东西总是会成为人们讨论的中心,而钟镇对于这些却是相当敏感的。

    大明的政治是相当开明的。这是他的第一感觉,官员们和乡绅甚至一些商人,农民居然在一起讨论这些东西,行或者不行,该还是不该,竟然没有感到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而这在以前的大秦,是不敢相象的。

    后来他才弄明白,在大秦,只有一件事情是神圣不可侵犯的,那就是对皇室不能有半分不敬之语,至于其它的,就无所谓了,当街大骂首辅的事情也不是没有。不管那一项政策的实施,都会有人得到利益,有人受到损失,不可能面面俱到,而作为政事堂的首辅权云,自然便是最佳的背锅侠。

    一件事,有人称颂他力得好,自然便有人骂他蒙蔽了皇上,是个奸臣。

    要是人人都称颂你好,反倒是不正常了。

    在大明,只有一条准则,对大多数人好的事,就可以推行。最开始,还是政事堂的官员们运筹帷幄然后禀告皇帝拍板,然后发展到试点,先在某一个地方推行,如果效果好,就推广到全国,而到了现在,每一项政策准备出台的时候,便先放出一些风声出去,然后大量收集社会各界的反映,然后再进行评估,最后决定是不是要再继续走下去。

    钟镇发现在大明当官绝对是一个苦差事。薪饷听起来的确很高,但比起他们做的事来,真还算不得什么,大秦的官员与之比起来,简直就是尸位素餐之辈。

    贪腐之辈不是没有,不过大明的御史台极其厉害,闻名天下的鹰巢便是御史台下的一个部门,鹰巢无孔不入,其中的国内司,很大的精力便是放在监察各地官员之上。御史台都御史金景南,一个四十出头的精力旺盛的工作狂,标准的铁面无私,犯在他的手上,基本上就算是完蛋了。

    钟镇见过被锁拿进京的犯官,也见过如同马向南那样的官员,如果不是别人介绍,钟镇很难想象到这样一个人,居然就是在大明国中声望极隆的长阳郡守。这位世家子弟看起来就跟一个乡下老农没什么区别,要是再拿上一根烟袋,牵上一头老牛,活脱脱的就是一个乡下农夫。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将当初不名一文的长阳郡,穷得冒烟的长阳郡,经营成了现在活得滋润的长阳郡。

    回到越京城之后的钟镇完全变了一个人,他固有的为官理念,价值观念随着这一次的出行被大明的现状给敲得粉碎。

    这就是为什么秦国在大明面前不堪一击的原因所在吗?

    老有所养,少有所依,鳏寡孤独皆有所靠也。以前只是在书中读到的理想状态,他在大明却切切实实地看到了,纵然或者还有些差距,但却的确在往这个方向之上努力。

    这一路之上,他碰到了不少操着秦地口音的人,在与他们攀谈的过种之中,愕然的发现,这些人居然是被贩卖过来的,但他们居然对贩卖他们的人毫无恨意,反而很是得意自己早过来了几年,比起刚刚来到大明的秦人,他们要富足许多,也要惬意许多,他们已经完美的融入到了大明的生活之中。言必称大明,说起秦国,他们不屑一顾。

    听到钟镇的口音,他们热情的与之攀谈,但只要一听说钟镇以前在秦国是当官儿的,立马便会翻脸离开,给钟镇留下无声的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