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我很不喜欢。”杨致有些烦燥,捡起地上的石籽,扔进面前的池塘中,在寂静的夜中,石籽落水的嗵嗵之声分外刺耳,远处楼阁之上投身过来的光芒照耀下的水纹,一圈圈的荡漾开来。

    从雷卫府上出来,回到藏身的地点,杨致的脸上就没有了一点点的笑容。

    “老郭,我觉得吧,这事儿,肯定会触及到皇帝的逆鳞。你应当很清楚,他所热爱的西军,他所珍惜的敢死营,都是因为出卖而消失的,自己人的出卖。”杨致加强了语调。

    此刻的郭九龄,没有了先前在雷卫府中的洒然自若,满脸的皱纹更深,也让他看起来更苍老,脸色也显得极是苍白。

    “我也不喜欢,但我必须这样做。杨致,你就当他们是在战场之上为国奋战而牺牲的英勇士卒吧,虽然战场不同,方式不同,但结果,都是一样的。”

    杨致一下子显得激动起来,“能一样吗?这能一样吗?战士们战死沙场,他们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他们明白每向前一步,便能给大明争取到多一分的胜利希望,他们洒热血,抛头颅,在所不惜,激情澎湃,他们是死在敌人的手中,而那张名单上的人,却是死在自己人手中。”

    郭九龄沉默半晌,才道:“我们需要内卫统领这个位子,如果这个位子上的人是我们的,那么在接下来的关键行动之中,楚国朝廷将彻底变成聋子,瞎子,搞不清楚我们的动向,我们甚至可以将他们往错误的方向上引。杨致,你知道这有多重要吗?这会少死多少人吗?是的,楚国我们已经渗透得七七八八了,但火凤军却仍然是存在的,数万火凤军一直驻扎在上京城内外,他们的战斗力还是相当强悍的,硬打,胜利当然会是我们的,但要死多少人?一千,两千,还是一万?而在这个过程中,又有多少无辜的百姓无在战火之中丧生?”

    “战死,死得其所,但这样死去,未免过于窝囊。我宁可我的士兵们是在面对敌人的时候战死。”杨致道。

    “原本的名单之上一共有三百多人,这是让雷卫上台的筹码,而杨懿在泉州被我们所擒,雷卫上台的阻碍便小了许多,我已经将名单删减了一半,再另外加上了一些钱富。这已经是我能做的极致了。杨致,一百多个密谍的被捕,死亡,换来将来大军少死成千上万的勇敢的士卒,换来我们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征服楚国,为什么不能做?杨致,我从来不是什么道德君子,我一直都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所以,我永远不可能站在台上来,而只能在黑暗之中前行。我愿意背负所有的骂名,不在乎有人朝我吐唾沫,扔石头。”

    “你他妈的就是一个蠢蛋。”杨致觉得鼻子有些发酸:“这件事情,皇帝肯定会愤怒,而且将来此事一旦暴光,你在史书之上便会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烂人,会被唾骂千秋万世的。”

    郭九龄呵呵一笑:“不能名垂千古,遗臭万年也不错呵!”

    “你真是这样的想的吗?”杨致冷笑。

    郭九龄耸了耸肩,“杨致,说真的,我无所谓的。哪怕是皇帝的愤怒,我也不在乎了。你知道我还能活多久吗?”

    杨致一惊,“看你龙精虎猛的,再活个几十年问题不大吧?”

    “多谢你的吉言罗!”郭九龄大笑:“这十几年虽然有舒畅帮我调治,但一来我年事已高,二来当年损了身体的底子,我啊,最多还有一年的活头,而且这还是要精心休养,不操心劳碌的情况之下。”

    杨致脸上变色:“那你不跑到上京来搞东搞西,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找死吗?”

    “你觉得我这样的人,多活个一年半载和现在就翘辫子了,有很大的区别吗?”郭九龄反问道。

    杨致盯着池塘半晌,虽然心中不愿意回答这样的答案,但最终,还是冲着对方点了点头。

    “所以说啊,我这一次出来,当真是来找死的,我已经不准备回越京城了,所以,皇帝再愤怒,也不能冲着我出气了。哈哈哈,金景南那小子,到时候必然会被皇帝揍个满脸开花!”郭九龄笑得乐不可支,“这家伙想把手伸到我们鹰巢来,不给他点厉害瞧瞧,他就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