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能这样与明人换兵,我们倒是划算的,我们左右已经快要变成一个乞丐了,不怕更穷一些.”郭仪大笑着转身,向着门外走去.

    淅淅沥沥的春雨不大会儿便将他全身都淋湿了.

    距离宿迁与孙润泽鏖战的地方大约五十里的高梁河上游,有一条被当地人叫做拐子河的支流,如今却是没有什么河水,河床大部分裸露在外,只余下最中间还有最多十余米的河水在静静地流淌,江上燕的骑兵斥候曾抵达过这个地方,但沿着高梁河巡逻的他们,并没有对这条小小的拐子河给予太多的注意力.因为高梁河上,这样的支流实在是太多了一些.再往后,孙润泽向着宿迁的阵地发起了凶悍的一次又一次的反击,江上燕所部骑兵也加入到了这场作战当中,巡逻的骑兵便再也没有抵达如此远的地方了.

    拐子河之所以有这么一个名字,就是因为他在向着相州内地延伸了数十里的距离之后,骤然之间便拐了一个大弯.就在这个拐角处,一座土坝正矗立在河中央,将河水尽数拦住,只余下了一个小小的豁口,仍然在向下流倾泄着不大的河水,努力地保证着拐子河不断流.

    雨连下了好几天,土坝的下游河水已经在不引人注意的上涨,而在土坝之上,拐子河的河水,已经快要漫到坝顶了.

    如果宿迁和江上燕此时发现了这里的秘密,一定会大惊失色,因为不仅仅是拐子河的河水,更让人望而生畏的是坝上的河水之中,密密麻麻地漂浮着无数的巨大的圆木,几乎一眼望不到边.

    一名楚军将领此时正蹲在坝顶之上,看着快要漫坝的河水,满脸的愁容,如果再不发动攻击,这道简易的土坝必然会撑不住了,这两天的雨,已经让这道土坝的抵抗力达到了极致.

    “还能撑多久?”他看着身边一个同样满脸愁容浑身泥浆的老者,问道.

    “如果雨还一直下,最迟明天,就会漫坝,到时候就再也挡不住了.”老者道.”将军,什么时候才能发动啊?”

    “应当快了,应当就是这两天了.”将领喃喃地道.

    风雨之中,突然传来了急骤的马蹄之声,将领的脸上顿时露出了喜色,迈开大步便迎向了马蹄之声传来的方向.

    “大将军有令,明日凌晨十分,决堤.”马上骑兵翻身下马,将一枚令箭递到了将领手中,道.

    拐子河上游数里处,士兵们挥动着锄头,掘开地上松软的沙土,将一艘艘小船从沙子之中挖了出来,抬头来到河边,一艘接着一艘的小船被粗大的铁链,麻绳紧紧地拴到了一起,一艘接着一艘地向着对岸延伸而去.

    一块块的木板被铺在了小船之上,伴随着叮叮咚咚的铁锤敲击之声,一道浮桥正在成形.

    岸边,郭仪牵着他的战马,冷冷地看着下游不远处,那里现在还是一片平静,但到了明日凌夺,安静的拐子河,就会发出惊天的怒吼,无数的巨木,将随着汹涌的河水一路向下,将宿迁建在高梁河上的所有栈桥全部摧毁.

    他的眼中露出了残忍的笑意.

    他的儿子死了.不是死在战场之上,而是死得莫名其妙,到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但郭仪很清楚,儿子一定没了.

    儿子是跟着文福益一起去津州接手宿迁的兵权之时失踪的,作为一个很有前途的年轻的将领,很受文福益看重的他,本来该有一个光明的前程.只可惜,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如果儿子是战死在沙场之上,就像现在孙润泽正在做的那样,郭仪也不觉得有什么,至少那样的死,是光辉灿烂的,身为将门世家,他有这个自觉,但像那样死得无声无息,死得一文不值,就让郭仪分外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