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重重的杨一和走出了皇宫,神思有些恍惚。阳光将他的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每走一步,脚步都会踏在自己的影子之上,这让他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上京要不太平了!他在心里哀叹一声。

    作为国家的首相,他最重要的工作,就是保持这个国家的稳定,只有稳定,才有发展,多年的辅相生涯,让他对这一点有着极深的认识。而稳定,首先便要来自于最高层面。这几十年来,虽然朝堂之上不时会爆发亲齐还是抗齐之争,但在皇帝的领导之下,绝大多数人都还是清醒的认识到,要想楚国长治久安,联秦越抗齐是必然的选择。越国与楚国没有交界,他们对于齐国的侵吞野心有着更深刻的认识,所以一直交好大楚,秦楚虽然年年都有交锋,但都局限在边境之上的小规模战争,双方的统治者也极力的将战争限制在局部,打而不破,时打时和。

    而这些年自己担任大楚的左相,也没有辜负皇帝这位少时的玩伴对自己的期望,大楚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实力蒸蒸日上,国力早已凌驾与秦越之上,成为齐国之后第二大国。

    但眼下的一切,却极有可能被这一场意外的战争打断了。如果仅仅是一场战争的失败并算不了什么,一位大宗师的死亡也算不了什么,大宗师是国家的终极武力但并不是决定性力量,但隐藏在这场战争之后的,两位王子对于储位的争夺才是最让人忧心的。

    内乱,向来比外患更恐怖,更何况,这一次的内患是掌握着极大势力的两位皇子之间不死不休的一场决斗,杨一和不知道,当尘埃落定之时,楚国会变成什么样子?不管是那一位获胜,可以想见,最终受损的都会是国家本身。

    就杨一和而言,他愿意镇之以静,这场阴谋的挑起者,无外乎就是想要挑起大规模的内乱来借机肃清自己的敌人,目的显而易见。依杨一和的性子,按兵不动似乎是最佳的选择,但皇帝老了,病了,撑不了多长时间了,而这种血腥的挑起战斗的方式,很显然也激怒了皇帝。

    正如皇帝所说,即便是病了的老虎,那也是一只老虎啊,他当年可是堂堂一代武学宗师,在战场之上纵横捭阖,东征西讨,硬生生地将当年危机四伏的楚国稳定了下来。这一次阴谋的发起者,显然是触动了他的逆鳞。原本也想平稳过渡的皇帝,看起来是要掀起一场声势浩大的肃清了。

    对杨一和来说,他其实更倾向于太子殿下顺利继位,太子殿下或者进取心不足,但守成却是绰绰有余的,二王子的确英武不凡,天姿过人,但比起皇帝来,还是差得太远,这样一个才具无法与皇帝相比,却又雄心勃勃想要做出比皇帝更加耀眼的功绩来的人,是极有可能将楚国带进万劫不复的。

    楚国必须要清楚地明确自己的定位,虽然现在楚国国力仅次于齐国,但历来老二是最不好当的,老大警惕你,时时要收拾敲打你一下,后面的也以你为目标,不时会来小打小闹一番。再者,这个仅次于齐国也是相对而言,其实就现在天下而言,楚,秦,越三国加起来,才勉强能与齐国抗衡而已。

    满肚子的愁绪,一脸的惆怅回到自己的左相府第,皇帝已经发话了,不许自己插手,就怕安如海借题发挥,大兴牢狱啊。好在安如海跟自己一样,并没有明确的政治倾向,希望他能一如既往的保持现在的态度,不要因为这一次的失败而有所改变。

    朝堂之上,暗流涌动,所有的矛头,似乎都在指向太子殿下。二王子当庭发难,只差指都会鼻子大骂太子殿下卖国了。

    这一次损失的是二王子的铁杆支持者,最大的一股军方势力,战斗力强横的整整六万边军啊!杨一和却怎么也不敢相信,太子那样一个温和敦厚的人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可是自己敢保证吗?不敢!陛下只是在捱日子,二皇子咄咄逼人,逼宫之势汹涌,在朝中已占上风。即便太子不为,他的麾下,那些谋士会不会因此而动了歪心思又怎么说得定呢?

    回到自己的书房,杨一和仍然有些神不守舍。要不要站队是一个问题,站错了队便更是大问题。特别是像自己这样的人。所以不站队更稳妥,即便将来新皇继位,也会需要自己替他稳定一段时间的局面,然后让自己光荣体面的退休,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的年纪也不轻了,到时候只要知进退,懂规纪,新皇也不会把自己怎么样。

    想到这里,心中不由豁然开朗起来,是啊,凭自己的资历和功绩,凭什么要站队?

    “父亲!”房门笃笃的敲响,杨致那张俊美的脸庞出现在门口。对于这个儿子,杨一和本来是挺骄傲的,自己文官出身,但这个儿子却在武道之上有着非同寻常的天赋,如果他将来能够成为九级以上的大高手,那在大楚,绝对可以独挡一面。但是这这一次出去的历练,让他大失所望,特别是在自己详细讯问了护送他回来的人之后,更是极为光火。

    驴子拉屎外面光啊!儒雅的杨一和给自己的儿子下了一个极为不雅的评语。平素自己公务繁忙,只看到了儿子光鲜的一面,却忽略了他最本质的东西。这段时间,他一直把儿子关在家里禁足,搬了几乎一屋子的书,让他必须一一读完并在每读完一本之后,给自己写下心得收获。

    只顾着让他去习练武道,却忽略了让他读书养涵,这可是个大大的失误。

    “什么事情?”他板起了面孔。

    “二王子派了人来,求见父亲。”杨致小心翼翼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