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忧虑:“大哥一家失踪,我们瞒着先帝。因为开始只以为是大哥向往自由而甩开了暗中保护他的人——现在看来,另有隐情。当年任崮州太守的正是丁立山。此人用法严苛,在当地制造许多冤案,弹劾他的奏折上说犯人多到牢狱都装不下,人挤人,夏日疫病传播,死了一波,大牢刚空,不久又被填满,是本朝第一大酷吏。先帝将丁家处以流刑。不久后朕登基大赦天下,丁家还在流放的路上就被释放了……”

    皇帝说罢,长长叹了口气。

    殷莫愁的表情也很沉重。

    “先帝和尤氏在民间的时候,与毒器世家蜀中唐门有过一段渊源,唐门是江湖翘楚,出品的毒器样样精品,代表江湖人最高超工艺,有钱都买不到,李非手里有,说明他在崮州失踪后去过蜀中。以唐门和尤氏的关系,他们对李非不会见外,他那身灵巧的江湖功夫说不定也是来自唐门。”殷莫愁语气肃穆,“但为什么没有来京城?大皇子过世这么大的事如果有隐情,为什么不来找陛下?”

    “朕希望你能找到李非后带他来见朕。大皇子、他,都是入了宗谱的,有王爵在身,先帝时期就赐了座王府,他们一直不回来,就空闲着——但很可能他们不来京城,就是因为连朕也不想见。”皇帝又叹气。

    耳边仿佛能听到一个声音:大侄子防着你呢。

    大殿忽然变得非常沉闷,仿佛暴雨前的燥热,呼吸都觉得喉咙发干。

    殷莫愁颌首不语。

    老内监在殿外禀报宰相刘孚觐见。

    “你自己多加小心,”皇帝叮嘱完,又说,“瞧瞧这些家伙又要来烦朕,兵制改革阻力还是很大。”

    五年了,殷莫愁提了五年,刘孚反对了五年。

    殷莫愁皱眉:“刘相是文官之首,又是先帝钦定的辅政大臣,有这老家伙领头反对,兵改就难有一致意见。慢慢来,我们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

    “好啊,现在你倒会安慰朕,”皇帝笑了,“朕有的是耐心和他们拉锯。你也好好计划,兵部那边的章程再改改。”

    殷莫愁说:“明白,当然不着急,既然要做,就拿出真做的样子来。”

    皇帝目送殷莫愁出去。

    不多会儿宰相刘孚领着几个老臣进殿,皇帝看了看外头的夜色,预感今晚又要和这些老顽固耗时辰,于是示意内监沏了浓茶,待一个个老而弥坚的大臣捋着花白胡子排排站到眼前,年轻的皇帝拿起殷莫愁剩下的一块核桃酥放进嘴里,嚼着,边悄悄叹了口气:

    朕好困,朕太难了。

    次日。

    黎原与殷莫愁来到丁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