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闹饥荒的原因,有人说是全国多处都天干不下雨,是自然灾害造成的。有人说是国家为了建设需要,向苏联借了债,借钱总是要还的,为了还债,不得不勒紧裤带。

    王惠贞有一次在路上遇到林中飞,她问他这些说法是真的吗?林中飞一个字也没回答,他先点点头,又摇摇头,又点点头,又摇摇头,然后魂不守舍地默默地离开了。

    王惠贞莫名其妙地看着林中飞离去的背影,这人是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在心中问着自己,同时又想起几个月前林中飞不断重复的那三个字——“多吃点”

    一种莫名的担心如乌云般渐渐飘过来,在王惠贞心中投下一片阴影。

    天确实是干,雨确实好久都没下,这人人都看得见。还债的事,大家也看得见,因为大家集体生产的不多的粮食,相当部分都上交给国家了。

    大家还看得见的事,是集体大食堂库房里的粮食越来越少了,每天到每个人碗里的东西也越来越少了,这些大家也都看得见,可看得见归看得见,大家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能吃的东西越来越少。

    这天晚上,已经入睡的王惠贞突然醒了,是侄女王礼兰在用手指搔她后背。

    礼兰是云忠的第八个也是最小的一个孩子,今年四岁。

    云忠现在共有四男四女八个孩子,老大礼正已经二十一岁,两年前已经说到了媳妇,打算今年结;老二王礼秀十八岁,师范校毕业,已经在县城小学当正式老师;

    还有老三王礼书16岁在念高中;老四王礼莲和老五王礼燕在镇中学念初中;老六王礼豪和老七王礼贵也在村里小学上学了,就这最小的女儿王礼兰还在家玩。

    八个孩子中,后面这五个几乎个个都挨王惠贞睡过至少两三年,即便大些了还想来挨大孃睡,他们说大孃的房间最干净,被子上有香味,每天睡前大孃都要给他们讲故事,每个孩子都爱她又怕她,大孃的话比他们爸妈的话管用得多。

    杨淑芬怕孩子多了影响王惠贞睡觉,这些年来只留最小的一个孩子陪王惠贞睡,这个最小的礼兰从断奶后就挨她,已经陪她三年了,杨淑芬说她不想生了,这礼兰最幸运,可以一直陪大孃睡到大。

    “礼兰,你搔大孃背干啥?是要尿尿吗?”王惠贞转过身,搂住女孩问。

    礼兰小声地说:“我不尿,大孃,我饿,我——我可以再吃一块酥饼吗?”

    礼兰说的酥饼,是之前林强带弟妹来看望父亲时买来的。当时孩子们就吃了一半,剩下一半由王惠贞保管着时不时给小的三个孩子吃一点。

    再后来就只给最小的这个礼兰吃,现在已经只剩下十多块了,她用纸包着又拴在布袋里放在她房间的箱子里,怕大些的孩子来偷吃,她还给箱子上了锁。

    听着礼兰小猫般哀求的声音,王惠贞心里一阵酸楚,自从所有人都集中在集体食堂吃饭以来,伙食从一开始的不定量又好又饱,到后来的不定量较好能饱,再到后来的要定量一般能饱,再到要定量不好能饱,到了如今已经是减少定量不好不饱。

    这一个月来,不论大小都只能吃个大半饱,下午六点左右吃了饭,晚上十点不到就感到肚子饿了。

    王惠贞让大家早点睡,她说早点睡就不饿了,这她可不是为安慰家人而胡说的。这几年她看了不少书,她知道了人体的基本结构和系统,她知道食物从进入嘴里要靠消化系统吸收营养后才变成粪便排出体外,她还知道运动会加快消化让人饿得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