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唤作紫菱的宫女沉声答是,便领着我向住处去了。我巴巴地跟在紫菱的身后,一路无言,我本以为此次为我安排的住处依旧会是从前那处简陋破败的宫殿。只是路径显然大不相同,紫菱似乎感受出了我心中的疑惑。转过身弯了弯眉,揶揄地说道:“质女莫要担心被我拐了去,紫菱要带您去的,是陈贵妃的居处。”

    她微笑着抬头望向我的模样,让我想起了另外一个人。记忆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爆炸了一般,我上前牵住她的手,颤声问道:“紫纤,是你么?”紫菱在听到我的话语后不由浑身一震,疑惑地说道:“紫纤与我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只是质女怎会认识家妹?”

    面前的这位姑娘看来就是夏府的大小姐了,不曾想紫纤与紫菱竟然是一对双胞胎,先前在大殿中因心中有事,也未太过在意其他。哪怕她搀扶了我一下,我也并未将她太过于放在心上。只是方才仔细观察,便轻而易举地发现她与紫纤极其相似的容颜。回想起当初夏府对待紫纤的冷漠态度,我不禁眸色一暗。

    “紫纤与我早前相识,我与她是极好的朋友。”我沉吟片刻答道。紫菱却面露悲伤地说道:“我的这位妹妹,委实是个命苦之人。”我挑眉,故作惊讶的神情,试探性地问道:“此话怎讲?”

    紫菱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家母生我姊妹二人时难产,而家母是爹爹的平生挚爱,正因为妹妹是后出生的孩子,爹爹便将怒气宣泄在了妹妹身上,竟狠下心将妹妹丢在了冰天雪地里。”我呼吸一凝,无法相信自己听见的是事实。天下怎会有这般无情的父亲呢?我稳了稳心神,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颤声道:“不曾有家人的陪伴,她是如何成长的。”那副冷若冰霜的面容背后,究竟承载着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

    这些事,又是否是她一人承受?可她也只是个孩子罢了。

    紫菱脸色略显苍白,悲伤的情绪亦感染到了我,她颇是难为情地回答道:“这些年,她大概过得很不好吧。”不知为何,她显得略微有一些踌躇,分明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做了一个请讲的姿势,她这才缓缓开口说道:“紫菱今日话多了些,万望质女切莫见怪。”我朝她安慰性地笑了笑,从容地说道:“紫菱说的我都不知,亦都爱听。岂有见怪之理?只是从不知晓,紫纤有这般凄惨的家世,委实是心疼得紧。”

    紫菱闻言“扑通”一声跪在了我的面前,我有一瞬间的恍惚,似乎从前,紫纤也曾做过相同的事。我连忙扶起她,边说着“你这是做什么?”

    奈何紫菱却倔强不起,葱白的手指扣紧我的手,“若质女能与紫纤见上面,定要善待她。夏府终究是亏欠了她,我这个做姐姐的,也未有一日给这个妹妹给予过温暖……”我皱了皱眉头道:“你若觉亏欠,为何从未考虑过弥补?”

    我趁着她愣神之际,将她拽了起来。“先起来说话吧。”紫菱一派受宠若惊的模样,故作镇定地说道:“多谢质女。”

    步入长信宫,陈贵妃正在修剪花枝。华服雍容艳丽,只余一抹正红装点,与当初温和的模样判若两人。如今王后失势,在后宫中的地位大不如前,大小事宜皆是贵妃把持。在权势面前,又有多少人能抵挡得住诱惑。

    我矮身行礼道:“然璃请贵妃娘娘安。”陈贵妃勾唇一笑,示意我起身。“本宫自明月宴时与你相见,便极是喜欢你。时常想起,若本宫有个女儿,也同你一般大了。”声儿渐渐低下去。

    我信步上前,取过婢女手中的剪子,剪下一朵盛开的娇花,插在贵妃云鬓间。“然璃在凌国无依无靠,若是贵妃愿意,然璃便是您的女儿。”陈贵妃咯咯轻笑,素手抚上我为她簪上的娇花。语调轻快,颇是愉悦的模样。“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她的眼神跨过我望向我身后的紫菱,淡淡说道:“就送到这里吧,你可以回去复命了。”紫菱默默看了我一眼,而后沉声答是,转身离开。

    陈贵妃将我安置在一个环境颇为雅致的房间,送来许多珠宝首饰与入秋的衣裳。该有的东西一应俱全,比从前在质女府中的待遇不知好了多少倍。我心下对陈贵妃自然分外感激。

    不知不觉已然入夜,徐徐的晚风吹拂在人的身上。我在屋中踱步,白日里紫菱所言盘旋于脑海,挥之不去。左思右想,紫纤极有可能在凌珉那处。

    凌珉是今年方才回到宫中,似乎是有独立的居处,唤做“鱼跃鸢飞”。此时夜已深,众人陷入沉睡。只有守夜的宫女还在一半打盹儿一半强撑着精神,在旁悄然观察着她头一点一点的,眼睛早已睁不开。我趁着她迷迷糊糊时悄悄溜了出去。

    我提防着她突然发现我溜走,猫着腰踏出殿,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整个人都自在了许多。回头看了一眼,拍了拍手,心想天亮之前定要回来。

    突然,一道尖细的公鸭嗓传入耳中,惊得我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