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一步步见识到了广君歌在岁月中的衰老,头发,眉毛,眼角,胡须……所有的所有,都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春夏秋冬间变化,无法阻挡,也抗拒不了。

    凌昱然摇头,在他眼里这种叹息是毫无必要的。

    “明日该回书院了。您是师叔,比我更懂得如何对付广君歌。”说着话,手指在酒杯上轻轻一碰,发出某种清脆的声响,回荡在夜空下,显得清晰而又漫长。

    陆离看着凌昱然,两人之间只有一张木桌的距离,伸手似乎就能触及到对方,但他清楚,自己不是凌昱然的对手,论武艺,两个他都未必及得上对方。

    但陆离并不惧,这个昔日流派里的小徒弟还需要他遮风挡雨,两人互取所需,撕破脸对谁都没有好处。

    “老子很奇怪。”陆离用那双大手,摸了摸自己硬茬的胡须。“你为何这么仇视书院,也这么仇视自己的老师,自己的流派……别人想进都没机会呢。”

    “有大能力者却不做正事,这是责任的推卸。”凌昱然顿了顿,继续道。“广君歌是书院之长,归隐数十年依旧可以排在风云榜上第二十八的位置,我佩服他,但同时也更让我看他不起……乱世五百年,若没有五个书院的阻挠,天下也许早是另一番涅。”

    如果说广君歌是个人与天下的综合体,那陆离与凌昱然就是两个极端。

    前者放不下身边人的情感,辅佐书院数十年,最终在广君歌打算让书院淹没在历史长河的时候,退了出来,打算寻求另一种让‘书院’延续下去的方式。后者为天下安定奔波,虽有私仇在身,但依旧把江山社稷天下安危放在首位,不能接受书院阻挠天下统一让乱世延续的的生存方式,所以退出书院,想出谋划策将它毁掉。

    两个人,两种性格与目的,但在此刻却走上了同一条路。

    不得不说,命运无常。

    陆离的目光很冷,无论何时也无论何地,他对于广君歌的心里都有一种敬重,这敬重感不随时间消逝,反而愈加深沉。

    “一个背叛师门的人,是没有谈论自己师父的资格。”陆离低沉的笑了两声。“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你帮助公孙正只是想借助豫州的势力,来帮你复仇罢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

    夜色清冷,营寨周围只有将士守卫的火光,闪烁着,在风中摇曳○璃色月光倾泻,在两人间的木桌上仿佛度了一层淡淡银霜,有种瘆人的冰冷。

    气氛凝固,周围景色似乎也连带着多出一种寒意。

    “师叔,你还是想想如何‘逼宫’吧,院长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击败的人,好自为之。”凌昱然打破了沉默,他向着陆离笑笑,随后施了一礼,身影逐渐消失在长廊之中。

    逼宫,就是要交权。

    陆离看着凌昱然远去的背影,思绪显得格外空明。他明日要进军书院,作为一直以来守护书院的统领,陆离清楚书院总共才有一万多人,此刻已经近九千的兵力归于自己门下,这还是在伏杀莫天德之后,损失了一部分兵力的数字。否则,光是陆离自己统帅就有万人之众,兵力都被带了出来,书院里又能剩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