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吆喝打气的声音喊得响,中气却不足,官军大队脚步明显放缓变慢,刚才仅有的一点心思都是烟消云散,这话喊话的人自家都不信,又怎么能说服别人。

    “谁他娘的不上,老子就砍了他的脑袋,军法如山,再不动就杀头了”有军将扯着嗓子嚎叫道。

    说一千道一万,这死亡的威胁最为管用,后退一步就要死在自家人手里,冲上前去或许还能杀开一条血路,还能立下军功,还有希望在,两相比较之下,谁都知道如何选择。

    而对面的“徐州贼众”,则是缓缓向前,在这移动中,整齐的队列丝毫不见散乱,就这么一步步的压过来。

    后面的威胁催促,前面的如山压力,官军阵列骚动起来,不知道有谁先喊道:“装腔作势,怕他个鸟,上去拼他

    这叫喊与其说是打气,倒不如说是宣泄,在巨大压力下的宣泄,官军兵卒们纷纷跟着怒吼狂呼起来,脚步开始加快,然后越来越快,队形开始维持不住,开始还算严整的官军队列突然间崩塌了,好像溃决的堤坝,喷涌而出。

    官兵们挥舞着兵器,向赵字营的队列狂奔而来,官军士卒们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对方在自家这等凶悍冲击下,在自家这等人多势众的气势下,会支撑不住,会慌乱骚动,会次第崩解。

    但越冲越近,赵字营的队列继续向前平稳推进,甚至连想看看对方的紧张脸色都是奢望。

    五十步了,火铳开火的声音又是响起,在各队间隙的火铳家丁这次可以从容射击了,现在也没有人心慌失措,因为他们知道随时可以躲避到长矛阵列的身后,而这长矛阵列巍然如山,根本没有办法呗撼动。

    几处的火铳交叉射击,在这个时候,也用不着什么瞄准和测距,在这个距离下,只要平端着开火,飞出铳管的沉重铅铁弹丸,总会碰到那个官军的身体。

    火铳爆响,冲在前面的官军身体一仰,好像被迎面的铁锤砸中,直接翻倒在地上,后面的人看到这一幕,有心想要慢跑,可身后还有更多的士卒涌过来,慢一步很有可能被拥挤倒地,踩踏粉碎,更有可能被身后的人一刀结果了,因为身后的人也在躲避身后。

    火铳轮射不停,在间隙内,火铳家丁队列排了几排,轮替之间足够装填弹药了,火铳有足够的杀伤,可火力密度依旧有限,被火铳射杀的官军好像浪花里的一滴水,根本影响不了大局,官军大队依旧前冲。

    差不多三十步了,弓手们开始向前射箭,他们要做的就是开弓将箭射出去,经验丰富的弓手往往只是半开或者开七分,在这么近的距离下,足够可以杀人了。

    箭雨泼洒,官军惨叫着倒下,势头也没有被打下来,相比于几千官军来说,不到二百张弓毕竟算不得什么,而且官军上下更知道,如果停下来会被射死更多,只要贴近了,那么弓箭和火铳全都发挥不了作用。

    双方就这么碰撞到了一起,在这个当口上,赵字营缓慢推进的长矛方阵总算停下了。

    可怎么冲过去,跑在最前面的官兵挥舞着刀想要拨开眼前的长矛,挡开一根,第二根刺进了身体,有人看到了同伴们的惨状,想要后退和闪避,可在这个时候,身后汹涌的人潮人浪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就这么推挤着不断向前,硬生生被推在那长矛丛林上。

    有人无计可施,疯狂的将手里的刀矛撇过去,让他们更觉得胆寒的是,对面的“乱民”居然不躲避,只是低头,投掷过去的兵器不是被后排的长矛拨打掉地,就是碰撞在矛杆上歪掉,也有命中目标的,只不过那兵器和铠甲碰撞的声响更让人绝望,直娘贼,还真是一身铁

    不是没有人看到了便宜,在长矛方阵的间隙,那边都是火铳和弓箭,只能远射不能近战的武器,冲到这里面来,那可以面对长矛方阵的侧翼,或许能够翻盘,最起码也不用面对那让人绝望的无数矛尖。

    可在几个间隙地方,没有任何的便宜可赚,火铳家丁们或许在射击的时候会心慌意乱,但对面接敌的时候,他们却知道怎么办,在这个时候,支撑火铳的木叉就是短矛,众人并排将空隙堵住,官军一步不得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