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了转眼珠,项钺又笑道:“不过,有一种鬼怕是我也挡住不的。”

    尹岑玉攥着被子一角又怕又好奇:“什……什么鬼?”

    项钺在他旁边躺下,眉眼带笑:“红衣厉鬼啊!你没听说过吗?我驻扎在裕城时曾听当地人讲过,裕城城东有个女子被她丈夫给害死了,她怨气难消,死的时候又恰好身着红衣,便化为了厉鬼,十几个道士都拿她没办法……诶,你家不就在城东吗?她没去找过你么?”

    尹成玉吓得缩进被子里,项钺还非要跟着钻进被子里去闹他。后来项钺那个老狗比便天天在他旁边讲鬼故事,气得尹岑玉追着他打,倒是渐渐的没那么怕了。

    尹岑玉想起这个故事,十分懊恼宫宴那日穿的官服不是大红的,否则自己没有道理只是一只谁也看不见的普通阿飘——难道是他的怨气还不够高吗?

    或许这便是项钺的诡计了!尹岑玉恨恨地想,项钺跟他说什么紫色好,紫气东来,紫色官大……哪里好了?那紫色的官服颜色阴沉沉的,甚至还不如如今身上这一件像紫气。

    ……等等?如今这件?

    尹岑玉一愣,这才回过神来。对了,他……不是已经死了么?

    这是什么地方?

    他清楚的记得自己成为阿飘后,还在宫宴上滞留了片刻。毒发的速度太快,他甚至来不及呼救或是发出些别的声音,便已伏倒在案几之上。他的魂魄悠悠飞在大殿的上空——直到此刻都不肯相信,昨夜还与他抵足同眠的项钺会对他下杀手。

    然而他却亲眼看到宴席上无数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了下去。

    那些人似乎死得比尹岑玉还要痛苦许多,他们挣扎着,哀嚎着,口吐鲜血满地打滚,再没有身居高位者的体面,包括项钺许了累世荣华富贵的鲁王。尹岑玉回过头,便看到了项钺坐在高高的皇位上,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

    那笑容是那么陌生,刺得他眼睛都模糊了。

    之后的事情尹岑玉便有些记不清了。他似乎是被一股力量吸到了不知名的地方,那里一片纯白,只放着一本书。

    尹岑玉翻开那才知道,他居然生活在一本书里。而他在这本书中,是个连名字都没有的炮灰:他的一生和那宫宴上死去的许多人一起,被书中一句“项钺暴虐不仁,夺天下后尽杀有功之臣”便匆匆带过了。

    而项钺的帝位也没有坐稳几年。项钺是那本书中的反派暴君。在尹岑玉死后的十年里,杀人如麻残暴不仁,最终被备受百姓拥戴的褚王褚宗峻——也就是这本书中的男主角取代,服毒自尽于未央宫中。

    男主割下了项钺的头颅,道:“看啊,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战无不胜的项钺了。连自尽,也选了这种懦夫的手段。”

    褚宗峻将暴君的尸身挂于城门口,曝尸三日,万民欢庆。

    尹岑玉盯着项钺的结局看了许久。他觉得自己应该感到痛快才是,可是说到底,他和项钺都不过是作者笔下的蝼蚁,为了烘托主角的英明与高大,为了服务剧情而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