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凝没教她画鱼,只以眼前景致为题,让她作画。

    年迈慈祥的祖母听见动静,搬了小凳子坐在旁边,捻着佛珠瞧热闹。

    后来玉妩画成,竟是出乎意料的好看。

    哪怕笔锋还稚嫩得很,画中意蕴却极自然恬淡。

    陆凝颇为自得,祖母也满口夸赞。

    玉妩对那日的印象极深,后来祖母仙逝,她动身来京城时,专门找出这幅画带着。又怕碰坏了纸笺,都没敢往书架上摆,只用画匣收着藏在箱中。

    如今瞧着画卷上稍显陈旧的墨色,当时的清风禅院,祖母慈爱平和的笑容,乃至陆凝倚树指点的姿态,都宛如昨日。

    她有些怔怔的,暂时陷在往日的时光。

    韩氏拿了嫁衣来给她试,瞧见她独自蹲在箱柜前,低声跟佛宝问了缘由,神色不由稍黯。她屏退旁人缓步过去,就着玉妩身边蹲下,轻轻握住女儿纤细柔软的手,声音也是温和的,“是不是想祖母了?”

    “嗯。”玉妩低声,轻咬了咬唇。

    祖母在世时,常说她这孙女儿生得如此漂亮可人,往后定能招夫家疼爱。

    扬州城里亦有不少门当户对的人家,老人家却偏爱少年翩然的陆凝,每尝陆凝跟玉妩在一处时,便能笑得格外满足,说陆凝虽出身贵重,却无骄矜习气,很会疼人。

    玉妩当初答应陆凝,除了不愿辜负他的执着和旧日交情,多少有些全祖母心愿的意思。

    可惜如今,终是不能够了。

    韩氏知道这些心事,见她眼睫轻颤,似有些茫然难过,便将画卷缓缓收起,低声道:“你心里还惦记着他,是不是?”

    这个他是谁,不言自明。

    玉妩摇了摇头,挽着母亲站起身子。

    昔日的交情确实是让人怀恋的。燕子双飞,桃花蘸水,春光明媚的山寺里,她在祖母过得无忧无虑。陆凝不时造访,或是带她去后山玩耍,或是带她去山脚泛舟,待她呵护周到,待祖母亦十分体贴亲近。

    每回他来,她和祖母都很高兴,那般时光谁不怀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