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没错,这样的世道只会越来越差,人心如水低流去,流着流着,可不就流进了深渊?”李尘心微微一笑,一边揉搓着怀中兔子的毛发,一边顺着那些扭曲的影像看去——

    有那东土神州的落魄书生,五年笔书三百万,一朝书成鬼神惊,却因奸人剽窃,徒做他人嫁衣,光阴已逝,满头华发,藉藉无名,穷困潦倒,又因负债累累,导致众叛亲离,心如死灰……平生抑郁不得志,明朝自挂东南枝。

    有那北地雪国的无名小卒,巡关十年如一日,归乡之时,家破人亡,独女被迫沦为娼妓……而罪魁祸首,正是那些他舍生忘死守护着的贵族领主们,于是这名无名小卒一人一刀,杀入城主府内,砍死砍伤三十余人,最终身中数十箭,含愤而终。

    有那十万大山的魔道修士,为了修炼魔功,专杀未经人事的豆蔻少女,取其阴魂与先天精血,饲养厉鬼,淬炼己身,死在他手上的人命数不胜数,罪恶滔天、罄竹难书,但因为其自身实力强大,奇淫巧技防不胜防,连续被季未央追杀三次都成功逃脱,至今未死,不知所踪。

    还有那西域教国的尊贵主教,表面上衣冠楚楚、道貌岸然,背地里却是整个教国最大的奴隶贩子,掌握着整个教国七成的奴隶渠道,杀人越货、贩卖毒物、走私军火,无恶不作,却依旧过得光鲜亮丽,甚至受万人景仰,被广大信徒们崇拜着、拥护着,尊称他为天主派遣在人间的天使。

    ……

    一幅又一幅画面,一桩又一桩罪行,触目惊心,引人深思。

    但这样的场面,年轻老师早已习以为常,内心生不起太大的波动。

    路过了,见到了,那就顺手杀了;不曾偶遇的,不曾听闻的,那就只能相信着,迟早有像自己这样的人,愿意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有些事情,看得多了,出手得多了,就会越发地发现自己无能为力,只能干瞪眼。

    天下之大,并非处处皆可去,恶人之多,并非人人皆可杀。

    就像小时候囔囔着要成为英雄、大侠、正义伙伴的少年们,终有一天,将会长大成人,而后被生活磨平所有的棱角。

    这些,李尘心,早就已经习……惯了。

    他抬起头,与那扭曲之王的肉身正面对视,目光平静,神色从容地说道:“人心的善恶,世道的好坏,不是你我看了说了做了就能算了……你只看到了人心如水东流去,却看不到那东流入海之水会有那么一部分,以云雾的形式重新回到故乡,以雨水的形式重新反哺陆地。”

    “更何况,我在人间行走了两万年,然后沉睡了一万年,即便如此,我也不敢妄言自己看懂了人心,你一个局外之物,有什么资格来评价整个人类?就凭你所看到的那冰山一角?”李尘心嘿嘿一笑,目光略带挑衅地打量着眼前与青铜古城融为一体的血肉大山,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把折扇,轻轻敲打着掌心,“所以说啊,你们这些邪神们,总是如此的狂妄自大,自以为超然物外……看棋之人与下棋之人,怎么可能会理解棋子的心情呢?”

    扭曲之王沉默良久,整座青铜古城所演化出的肉山开始轻微颤抖,身体里发出古怪沙哑的嘲笑声,似乎是在为眼前之人的冥顽不灵感到好笑,亦或是为这个与自己有着同样力量的主宰感到可悲。

    “看来谈判已经破裂了。”那只巨大的眼球凝视着眼前的白衣男子,布满血丝的眼白部分略微有些鼓胀,好像随时有什么可怕的怪物会从其中挣脱出来一般。

    扭曲之王活动了一下躯体,用沙哑阴沉得仿佛来自地狱的声音,对着年轻老师发出了最后的的警告:“尘王,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你杀不死我等,就会被我等所毁灭。”

    “群星主宰之于人类,就好比是人类之于牲畜……那些渺小的家伙只不过是可以任我们宰割的食粮,那些渺小的东西就该被我们圈养起来!强者为王,这才是宇宙的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