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将军一问我,我又犹疑了。

    我跟他说,让我再好好想想。

    我舍不得我待了快要十四年的寻欢楼,更怕自己万一被二姨娘传染上了病,去到别处便是在害人。

    我不知道花柳病是如何传染,但听人说这种病很容易沾上的。我与寻欢楼的姨娘们同吃同住,万一……万一我也得了呢?

    杨小将军告诉我,我如今的功课完成的很好,字也认了许多,他很欣慰;最重要的是我最近长高了些,力气也比过去更大,可以开始练一练杨家枪的基本功了。

    往日梦寐以求的事现在就在我眼前,我却不敢碰触了。我日日想着法儿地躲小将军,可是好像我越躲他,他便越想寻我。后来,我便连书院也不去了。

    寻欢楼外面看上去热闹如初,可楼里的姨娘们都是人心惶惶,若不是春姨的声望在这儿镇着,这寻欢楼早就乱了。我常常自己躲在房间安静待着,春姨也没空逼我去干杂活。

    小将军来过两次,我让春姨帮我找借口打发走了他。

    春姨大抵是明白我的意思的,一直用手指着我的鼻子骂我不知好歹、脑子都拿去混进泔水喂猪了。我没有力气反驳她。

    大夫交代的漫长的观察期总算过去了。楼里的姨娘们都没有病兆,大家心口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然而二姨娘的病却是越发的严重了,她日日发着高烧,皮肤也开始溃烂,一天到头也没多久清醒时候。她总是嚷着自己身上痒,可大夫不让抓挠,我们便将她的胳膊和腿都绑了起来,她痒得难受,一边哭一边骂,骂春姨骂寻欢楼骂许多我没有听说过的人。

    没有人愿意照顾二姨娘,为了封锁消息我们也不能从外面请人来。十五姨娘让春姨去外面人市买个奴隶来,春姨不愿意,叫骂着:“有那个银子请外人还不如买几根棍子好好敲打敲打你们这群白眼狼!”

    “老二平日待你们如何,你们心里没点数?整天跑她房间讨首饰讨衣服的是你们,眼下躲得一个比一个远的也是你们!丧天良的!”

    “你也是!跟你说了注意点注意点!别玩那么厉害的!现在好了,跟癞□□成精似的,还有劲儿在这儿叽叽歪歪!”

    春姨常常这样一边骂一边给二姨娘喂药。

    我在一旁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地战战兢兢地用长布条给二姨娘小心翼翼地涂着药膏。春姨骂累了,便会没好气儿地对我说一声:“还是你有点儿良心。”

    “春姨……这止痒祛疤的药是姨娘们一起凑钱买的,是顶好的圣药……她们不是你说的那样……”

    春姨看着我手中的药,叹了口气,对躺在床上的二姨娘说道:“听到了?”

    二姨娘没说话,闭上眼点了点头,鼻头却红了起来,不多时,眼角便流下两滴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