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真七子儒学精湛,听游世仙一言,便想到了《中庸》之中的一句——子曰: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遂便心生羞愧,纷纷作揖,马钰道:“先生之教诲,让我等一下茅塞顿开……若非这一提点,我等却不知要蹉跎多少岁月,白耗去多少的光阴……”王处一道:“先生神仙中人,我等不知可否多做请教?”孙不二、谭处端几人却不说话——只是知道,王处一是他救的,是一位神仙中人,却也训了丘处机一顿。

    仅此而已。

    若有“请教”,游世仙自无不可——若是全真七子愿问,但凡他知道的,便也愿答。

    这道门的“道藏”和少林的经典却不一样,道家典籍汗牛充栋,数量众多,这全真教中却也没有哪一个人是真正“熟读道藏”,将所有的书都看了一遍的……这里的道士,无论是老道士还是小道士,也都没有那种本事。在这里,游世仙需要一本书、一本书的去看、去读,要花时间、要思考……如少林寺一般的捷径,却是没法儿走的!于是,游世仙便在全真教住了下来。整日里便是读书,若有人来问一些问题,便也分心解惑一番,至于无关紧要的,却是一概不理!

    ……

    他本身已是不净不垢、行般若波罗蜜,照五蕴皆空。这般境界去读那些道家典籍,却是一眼而明,犹是掌上观纹。许多隐喻、比喻,在他眼中,便是一种不是特别贴合的一种描述。

    故而,一本一本的书,翻起来却是极快,只是一月时间,就看完了道藏。

    ……

    这一月余,全真七子也常来请教性命之道。游世仙便给他们讲了相关道理,系统的阐述了固本培元、抽坎填离之理,却是让七人的道功理念大有惊进。相处了一个多月,游世仙也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唯一的坤道孙不二,以及长春真人丘处机,这两个人,一男一女,脾气是最暴躁不过,简直就像是炮仗一样,一点就炸。二人素来也让全真弟子畏多于敬。但这二人却又是“天赋”最高的——游世仙指出的一些东西,二人领悟最快,往往还能举一反三,旁的师兄弟才算是明白了一些,孙不二、丘处机却已经是融会贯通了。

    游世仙不止一次感慨:这二人却不亏是开山做祖的人物。丘处机之内丹之法,为全真之一绝,继往开来;孙不二却辟坤道修行之途,专出了女修一路。

    ……

    只是,这二人若要有所成就,这性子却是要历经磨难才行,需打磨的圆滑,能静下心来才行。

    ……

    “这‘神通’二字,唯心意通达,己心通,它心通。它者不拘于人物,域内四大,皆在其中……然,神通者,不应执迷,沉溺其中。神通乃是精神境界到了,自然生出的东西,精神境界才是根本——其法不应拘束,其思也不应拘束,但其法却一,其心思也一!”游世仙声音和煦,如春风一边。他盘坐蒲团上,谆谆而教。另一侧,则是全真七子,七个人坐了一排!

    孙不二请教:“先生,何谓其法若一?其心思也一……”

    游世仙道:“全真内功中讲‘魂不内荡,神不外游’之八字,便是一。不有杂思杂念,其中静便是一。然,如尔等修持的返还婴儿,整个人便如婴儿一般,思想不再受到世俗之中的条条框框所拘束,心意也不再被礼教影响,不被人伦所拘,想一个问题,妙然天成,一思一想,譬如顿悟,这便是不拘束了。”又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人生在世俗,生于天地……从孩童时懵懵懂懂,到逐渐接受了一些社会的道理。这些道理,或者主动,或者被动,由周围的环境而制,由父母、师长而教,便一股脑的堆砌进了你们的心头。而这些,你们一日不能放下,你们便一日不能得道。道不远人而人自远,苦苦求索而不得……你们看——”

    一面镜子浮在游世仙的身前。这镜子便是“神通”,是他将心意传递给了全真七子而形成的“心象”,便是七人的五蕴——色受想行识,便构成了人对外界主观、客观的认识,这一认识本就是客观却不唯物的!

    “就像是这一面镜子,他就像是你们的内心。什么东西也都在其中,不断的容纳。他照出的,便是你们对这个世界的认识。而道是什么?道就是这一种映射的门户,孔德之容,惟道是从。而当你们将这些后天认识的东西尽数忘掉,那么镜子为什么是镜子,镜子为什么可以映照这个世界?更进一步,思考一下,作为人,为何能够认识这个世界?而又应该如何去认识?”

    游世仙微微一笑,如佛祖拈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