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华已然瞟见了罗汉身后徐徐站起的陈伯。陈伯开口问道:“思岳小哥,莫非是主子差你来的?可有什么吩咐?”

    “啊……那倒不是。”沈华看见众人捧着的碗里都是些粗粮面饼,好几个人才轮得着一盘菜,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来时满肚子的火气霎时泄了不少。

    他拉过罗汉,低声问道:“他们就给你吃这?”

    罗汉点点头,小声道:“章家倒不苛虐下人,这伙食比起咱们在乐坊时可实在多了。”

    沈华倒吸一口凉气,“那咱在乐坊吃的是啥?!”

    “公子您还没想起来呢?那扈娘心黑抠门,给咱吃的多是稀粥,要不以公子积年习武的底子,哪至于这般虚弱。”罗汉怜惜地看着他:“这里比不得咱们在京城,北府连年歉收又打仗,据说今年饿死的人又比往年多了好几倍呢。”

    沈华越听越是惭愧,原来章耀给自己的那个食盒,比起府里这些下人,已经算得上是开小灶照顾了。可自己还胡乱讽刺了他一通,也难怪刚才他气成那样……

    他们嘀嘀咕咕说什么陈伯虽听不清,但也猜出几分端倪,当即走过来拍了拍沈华的胳膊:“思岳小哥,你随我来,我有几句话说。”

    沈华随他走出屋外,陈伯站定,眯起眼打量了他好一会儿,这才语重心长地说道:“哥儿是又和主子闹了脾气,才跑到这儿来的吧?我知道你心里对我们主子存着芥蒂,有些话现在说了你也未必听得进去,可我老汉还是忍不住说道两句……您从前是人上人,自然心性高傲受不得做奴才的委屈;然则主子这般安排,实在是一片苦心为了您好,您日后就明白了。”

    沈华肚子里冷笑,默然不语。

    “饶是如此,主子待您也还是一万个不忍心。就拿这用膳来说吧,依律,主仆尊卑有别不同席,这是连皇上也破不了的规矩。故而当奴才的再有脸面,也得避开主子进食。可主子把您留在房里伺候晚膳,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方便把他的晚膳分给您么?您正是长身子的年纪,他是生怕你吃不饱吃不好啊……”

    沈华呆住了。“你说什么?”

    陈伯长叹道:“主子的性子外冷内热,又不善言辞,世人对他误解深着呢。有些人你是不能用眼睛去辨认的,你得用心。”

    “不是,等一下,原来……原来那不是我的饭,是他的饭?!”沈华喃喃自语了两句,忽然拽住陈伯的手腕厉声喝问:“你晚上给他送的,可是一个红黑色食盒装的四个馒头、一碗肉一碗青菜还有一碟腌菜?”

    “是啊。”

    “那我的晚饭呢?”

    陈伯奇怪地望着他:“你怎么不解我方才的意思?照理,你是在房里伺候主子用膳,主人又不放你出来与我们同吃,自然就不该有你吃的。但主子特意嘱咐了我‘着意添些’,那便是他想用过之后赏下一半与你的意思啊!怎么,你还没吃吗?”

    沈华的心顿时像被什么撞了一下似的。

    陈伯只猜到其一没猜到其二。章耀竟是把饭全让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