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郢国皇宫怡景殿。

    柳妃着烟灰紫胡绫蝠纹长裙,踏莲青藤纹宫鞋,面色苍白容颜不是顶尖的艳丽,却是温婉可人,长在江南水乡的女子,柔柔弱弱自有一番风情,乌压压的发髻缀了一套翡翠头面,涂着朱蔻的葱茏玉指,捻一枚白子,略过棋盘中央,落定。

    而柳妃对面,是个朝廷命妇装扮的人,脸型与柳妃有着两三分的相似,貌美年轻,眼角眉梢透露着几分精明干练的意味,柳妃宫中一朝得势,连带着整个昌虑县柳家都鸡犬升天,柳妃家中排行为四是嫡女,前三个都是庶出,也就柳妃身份上的了台面,而她与柳妃一母同胞,正儿八经的嫡出幺女,因而在家中便格外受宠,柳妃进宫时家中年长的娘子都已出嫁,而后来又在宫中蹉跎了数年,等到册为柳妃,昌虑县柳家举家搬迁到郢都时,未出嫁的就只余了她一个,柳家变为荣晔侯府,门栏自是不能同日而语,因此家中姐妹也就属她嫁的最好,嫁的是吏部侍郎胡靳,夫君得力,她也得了个三品诰命夫人,荣晔侯府虽然现在看着富贵,但是毕竟没有底蕴,偌大的荣晔侯府,也就只有她能有个诰命,有资格面见柳妃了,瞧着柳妃落子,开口道“姐姐棋艺越发不如从前未出阁时了,想来是好日子过惯了,便不愿碰这费脑子的东西。”

    柳妃温和一笑,慢吞吞的声音比胡夫人喑哑许多,也算不得难听,却也称不上好听便是了“好日子也罢,坏日子也罢,总归是要打发些时间的。”

    “宫中帝君病重不喜人探望,虞后娘娘忙碌,两位公主皆有课业,本宫算起来却是最闲的那一个,也难得了你,还能陪本宫下下棋。”

    “可惜了淮王妃,若非不幸,咱三人如今也能打打叶子牌。”

    胡夫人抿了抿唇,暗道不好,刚刚宫人报给了柳妃,柳妃只是一笑而过也未曾说什么,如今平白提起这茬,自当不会是无缘无故,斟酌着随柳妃的话,附和道“王妃是个福分浅的,不及娘娘您福泽深厚否极泰来。”

    柳妃似笑非笑的睨了胡夫人一眼“如今是福泽深厚,当年本宫入了冷宫多年,也未曾见娘家遣人来问候一句。”

    胡夫人蹙眉,柳妃虽是她的嫡长姐,毕竟多年不见也摸不准她的脾性,这话说的让胡夫人有些心慌,到底不是郢都名门自小精养出来的闺秀,对于这些事也多是不懂,只得干巴巴的安慰了两句“姐姐莫怪,父亲母亲势微,哪里有机会接触宫中贵人,更遑论遣人入宫了。”

    “本宫若怪,也不会任由柳家受了虞后娘娘的封赏,成为郢都的一流世家。”柳妃说话依旧温吞,将棋子仔细的分拣放入盒中,“如今淮王妃去了,伯父不喜本宫你也是知道的,知晓你是个聪明的,这等伤事就由你去禀告安平候吧。”

    安平候,柳家的家主,淮王妃的父亲。也就是柳妃口中的伯父,柳家诸事糟心,无论是柳四娘柳妃,还是柳八娘胡夫人,都不是柳家正枝嫡出,而是一偏远旁支,自小养在昌虑县城里,可以称为昌虑柳家。而安平侯府柳家则是五代世袭,一代一代繁衍下来的,到了如今的安平侯爷,已是第三代,昌虑柳家是第一代安平侯爷一母同胞的三弟繁衍下来的一个旁支。

    当初淮王妃安平侯府柳大娘子心悦淮王姜衡,而当时的宁皇后却一眼相中安平侯府柳大娘子,想许配给自己的幺子,姜扶。

    本是板上钉钉的事,却因按照规矩需得走一下过场,诸位名门闺秀齐聚,让安平侯府柳大娘子钻了空子,让提前准备好的昌虑柳家柳四娘子代替了自己……

    这是一桩丑闻,出了这种事宁皇后气的不轻,竟是想要逼安平侯府柳大娘子出家,当时淮王的母妃林贵妃,也就是现在的长懿太后,昭乐帝养母,素日便不服宁皇后,多了这么一个顺遂自己心意的儿媳妇,自然是一力袒护,此事便不了了之。

    柳家原本只是个闲散的侯府,自打出了柳妃娘娘之后,柳妃的父亲柳方行,成为了柳家第二位侯爷,荣晔侯。

    一门双侯,柳家一跃成为京城屈指可数的名门,只是荣晔侯和安平候两人间多少是有些不和的,但是却也没什么太大的矛盾,至少在外人看来是这样的。

    但是胡夫人身为柳家的女儿,自然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柳妃记恨着当年替淮王妃进宫的事,若说淮王妃这事是意外,胡夫人是不怎么信的,虽说今个一大早就得知虞后离京,但是却也并不觉得柳妃有这个胆子敢对淮王妃下手。

    胡夫人思虑颇多,最终化作轻叹,似是不忍淮王妃的惨痛,掩面应道“妹妹愚笨帮不上什么忙,只盼望伯父能够节哀。”

    “本宫一向讨厌杀戮,但那些贼子欺人太甚,明日本宫便去禀了公主,让本宫的父亲兄长去剿灭京郊那群贼子,好告慰妹妹在天之灵。”柳妃垂眸哀戚,话中却是带着恨意,让胡夫人心中一惊,越发觉得事情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