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侧躺着,脸对着窗户的方向,神色恹恹地看着外面。

    他面颊苍白消瘦,桃心状的瞳孔也因为主人的虚弱变成了普通的圆形。

    他如此窝在床上已有三四天,虚弱得像是一条被迫生活在岸上的鱼。高颂寒来看他时,他的翅膀和尾巴已经收了回去,恍惚间竟有些大学时的样子。只是身体愈发孱弱,不见半分原来的生机。

    高颂寒的尾巴焦躁地甩了一下,而后又很好地克制住了。夏知听到鳞片摩擦的声响,身体微微颤抖,转过头才发现高颂寒坐在床边。他眨了下眼,像是被人从梦游中叫醒,有些惊惧似的,显然突然出现的丈夫对他造成了极大的恐吓。但是因为身体无力,夏知声音也没什么中气,弱弱的,很久才说出一句话:“你来……干什么……”

    高颂寒皱起眉,仔细观察一下,宴无微说的话在他脑海中回响。

    “唉,虽然不太想告诉你们,不过夏哥好像确实是怀孕了呢。”那个精灵坐在沙发里看狗血小言,抛出的一句话却像是炸弹,“不过那个孩子——”

    他的手指敲了敲桌子:“好像不是受到祝福的卵哦。”

    精灵一族对于自然的感知力很高,夏知身体上的变化自然没能瞒过他。但他似乎也不能确定那到底是不是个正常的孩子。大部分情况下,魔族的受孕者都会变得比平时更有攻击性,而不是像夏知这样郁郁寡欢,日渐消瘦。

    这件事在几人之间确实掀起了不小的波澜,贺澜生强行与夏知结过血契,最终确定了宴无微的判断。而后顾斯闲查阅古籍,也对上了宴无微的后半句话——准确地讲,那不是孩子,而是一个类似于病毒的诅咒,会让母体越来越脆弱,直至死亡。

    高颂寒盯着夏知,神色微妙,一言不发。夏知觉出些不安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这段时间神经极度紧张,即便是开关灯的动静都能让他心惊肉跳,更别提高颂寒现在这幅样子。他撑着床铺坐起来,倚着床头的靠板,温暖的羊毛毯子和昏暗的光线给了他一些安全感,他的语气没那么虚弱了:“别不说话……你到底要干什么?”

    夏知坐起来时,手臂无意识地放在了小腹前,那是个出于本能的保护姿势,有些像是人类的孕妇。高颂寒心中有了打算,终于开口了,语气很轻柔。

    “只只自己没有感觉吗?”

    他站起来时宽阔的影子几乎要吞噬夏知。

    “你怀孕了。”

    夏知脸上的表情几经变换,他抓紧了围在身上的毯子,动了动嘴唇,那里没什么血色:“别开这种玩笑。”

    “不是玩笑。“高颂寒上前半步,轻轻地叹了口气。因为他的动作,柔弱可怜的妻子又有些受惊地蜷缩起来,警惕地盯着他,而高颂寒只是如实陈述自己的所见,“只只最近不爱吃饭,也不爱下床,贺澜生的血契也有反应。而且总是用手挡着肚子,还要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吗。”

    夏知咬了下嘴唇内侧的软肉,透明的黑眼睛转向一边,不说话,也不看高颂寒,有点心虚。随后他又觉得这心虚没道理讲,理直气壮地想,他大爷的,孩子是他的,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哦不对,关系蛮大的,光凭夏知自己可造不出人来,他又不能有丝分裂……他想着要怎么应付高颂寒,男人的声音慢慢地传进他的耳朵,让他像是被泼了一盆冰水:“只只什么时候突然想要孩子了?”

    那双看似冷淡寡情的眼睛注视着他,视线像锋利的手术刀,要把他一点点解剖似的。

    “你说过,你不会给任何人生孩子的——何况是强奸犯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