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谅解命运,释怀不幸,但独独不甘于为何给予我苦难的他们毫不为此付出代价。”

    “——是他们有罪,而不是我应受之责。”

    杰森当然看到了地面上那一点水光,似乎毫不起眼、微弱单薄,目光不由得紧缩,她在诉说自己的感受,然而又何尝不是更多的无辜之人的心声,为什么犯下罪行的罪犯还没有被审判,他们一次又一次走上街,狂欢而肆意,似乎那是无辜的人们应遭受的苦难。

    他竟然一时哑口无言,喉间哽着沉重的什么毫不能下咽或吐出,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但又想到,他所以为的被宠爱没有经历任何苦难和悲伤的少女并不是那样,他只看到皮囊外相,而忽视了更多。

    很久后他沉重地吐出一口气,低声应答道:“我当然知道,没人能放任罪犯继续犯下罪行、不为他们自己的行为作出偿赎,没有任何苦难是无辜之人应受的,没人能不付出任何代价。”他脸色沉沉的,在耳麦连接的另一边有老管家的叹息声传来,而属于他父亲的那一个频道始终沉默。

    杰森感到自己的心绪因震动而失常,那是在长久时日中滋生出的厌恶、仇恨以及无法消弭抹除的愤怒。

    在哥谭城的土地上没有净土,没有任何人能独善其身,然而更多的人沉默地与她一起沉沦共舞,只有为数不多的人们坚守在黑暗中,为黑暗而守护,试图做出挽回和拯救。

    他没有得到回应。

    他抬头时看到乌妮尔又在出神,她的目光似乎瞥去了在高楼大厦的缝隙间残余的一点绿色上,飞逝破碎的光影在其中颠倒沉沦,最终慢慢陷入沉寂,他在她身上看到了不可触及的孤独与死寂,她在深无的死水与淤泥中摇曳生花。

    背负着未知的沉痛过往的少女并不绝望,她只是慢慢放手了所握有的一切。

    当无牵无挂以后,就无坚可再摧。

    忽然那双朦胧的视线投来,像是天空之上的飞鸟一样轻忽掠过,她摸着自己的眼下,泪痕已蒸发无迹,露出个极艳丽夺目的笑,杰森诧异不已,她歉疚温和地道:“我很抱歉,”

    乌妮尔的道歉似乎毫无理由,“十分抱歉把这样的情绪带给你。”甚至过于体贴而又令人爱怜,然而心中莫名的悲伤再因她而起。

    她偏过头去,好奇地望着前面远处露出的不太长的一截街道,她脸上又迟疑又有压制不住的探知欲,显然乌妮尔并不是一个善于忍耐或者压抑好奇心的性子,很快就向身边的少年轻声地、求助地问道:“……那一个词,是什么意思?”

    ——Hardware.

    乌妮尔还认真地将它旁边的店铺名说出来,准确指出她想问询的目标,那是商业街的背后的街道,并不如另一面那样人流往来众多,是一些很普通但日常必不可少的商铺,而就那一个她不认识。

    杰森觉得自己心中有一个乍然而起的模糊的猜测,但他只是认真地给出她答案,“它是五金店,名字叫做—哥谭市五金店。”

    乌妮尔恍然大悟道了谢,再看几眼把它记下了,她把双手十指交叉握在胸前,意外地看起来有点可爱,而杰森状似不经意地随口问道:“乌妮尔,你……没有去过学校上学吗?”

    “上学,学校,”然而她的反应超乎杰森的预料,乌妮尔把从他口中说出的词句重复一遍,那双清透明亮的眼中第一次清晰映入他的模样,似乎缱绻多情,但是没人会意会错,她的骄纵在眉目间不曾淡去,好奇地问出声:“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