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氏在二十有三的年纪便染上了肺痨,嫁与徐孟生有一子后,肺痨病日渐加重,开始只是做不了太重的体力活,往后再过一段日子便是咳血,虚弱。

    徐孟心疼其妻子,于是卖房为其养病,但所需调理药材过于贵重,且将瓦房卖与官府之后日子愈过愈穷苦,于氏的肺痨病不见好转,反而恶化数十次,在其未至不惑的年纪便去世。

    在为于氏养病这段日子里,徐孟实际上并没有固定的收入来源。他本算是当地的富农,可连年旱灾,粮食产出极其匮乏,于是只好割地卖房以求为妻子治病的钱财。

    在金水镇这样的穷苦地,药材何其珍贵,手里攥着的那点财富也瞬时飘散而去了。彼时儿子徐启年纪尚小,徐孟不想其长大仍留在这贫困地方,想方设法地让徐启念书。

    他没有多的钱供孩子上学堂,只好四处去借,但人人财富匮乏,也都只想让自己的孩子念书,徐孟什么也借不到,有时能淘到几本别人家不要的书本,这就算不错的了。

    陈爱才就在那个时候来金水镇做了县令。

    他见了这地方艰苦的环境,也许心生不忍,于是向朝堂上报大漠连年旱灾,求取赈济。至少前几年,徐孟确实吃上了饱饭,虽说是一些粗粮,聊胜于无。

    陈县令拿着赈济金大修学堂,连徐启这样贫困人家的孩子,也能免费读上几本书。可造化弄人,在这节骨眼上,于氏因为肺病去世了,徐孟悲痛欲绝,日夜酗酒,本来还存着一点的积蓄也全部挥霍出去。

    徐启只得放弃学业,打些散工筹钱。他有时会去官府做些杂工,陈爱才那个时候认识了徐启,因为他是年纪最小的,不过八九岁的年纪,但镇里本就没多少青壮年,徐启也能去做些端茶倒水的活计。

    陈爱才或许是同情徐家,连着给了他很多的钱。

    他不知道这位陈县令意欲为何,但收了钱,就往地上给这县官磕了三个响头。

    而徐孟慢慢从妻子去世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开始重新为一些商家做杂工为生,那一段时间来了大理寺的官,说是要查贪污。慢慢就查到当时的主簿身上去,最后也是把那人捉拿归案了,陈爱才是个好人,没被拿走。

    但是往后来了新的主簿,镇里又慢慢过回了贫苦得连饭也吃不起的日子,人们曾经过过一段好日子,如今生活被打回原形于是怒不可遏,将所有的罪恶全都归结于陈爱才身上。

    毕竟这地方百姓没念过几本书,不知道那县衙里不只有县令这一个官,只把自己过不好的原因全结在县令头上。

    徐启太年轻了,也太冲动了。陈爱才之于徐家有恩,前段日子百姓到衙门口去闹事之际,徐启就在衙门口为陈爱才说话,群众听了他的话语各个怒火冲天,将他狠狠打了一顿,伤到了侧腹。

    “若不是救得及时,他……你们知道是谁救了他吗?”故事讲到这里,徐孟有些口干,只得稍停顿一会儿。

    “陈爱才?”周涟猜测道。

    徐孟老汉点点头,“他本想叫些我们这儿当地的赤脚大夫为徐启看伤,我回绝了。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陈爱才即便是想对哪些人好一些,都不免招来别人家的怨恨,我儿子徐启年纪轻轻,我不想他被打得落下什么病痛。”

    “只是听上去的话,陈大人确实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