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一片静寂,王文佐看了看左右笑道:“这里和中原不同,中原人烟稠密,一县便有上万户口,捐税劳役也还罢了。这里本是苦寒之地,虽然物产富庶,但都是要用性命去换的,所以能留下来的都是桀骜强梁之人,若是再如中原那么做,只怕会生出很多乱子来!”

    王文佐这番话声音虽然不大,但咬字清晰,除了大贺怀恩、阿至罗等人,便是屋内的其他人也听得清楚,顿时引起了一片赞同声。正如王文佐所说的,当时的辽东地区由于辽泽的存在,最适宜开发的辽河平原还处于荒芜地带,虽然平均气温比近现代还要高几度,但与内地中原相比发展农业生产的条件肯定要恶劣多了。

    但这里也有内地不及的地方,有海量待开发的资源、从事渔业、捕猎、放牧、采矿等行业可以迅速获得巨额的财富。但要从事这些行业,以小家庭为单位的小农经济肯定是不行的,必须有组织严密的集团才能存活下来。所以无论胡汉,只要进入了这片土地,必然都会报团取暖,形成拥有相当军事力量的组织,想要用管理中原小家庭农户的方式来管理这些强悍的集团,其结果要么经济崩溃,要么引发大规模的叛乱,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听到王文佐这番话,酒肆中的气氛就大不一样了,如果说原先众人看王文佐一行人的目光满含着敬畏和忌惮,而现在敬畏依旧,却又多了几分亲近。

    “都督说出了我等心里话!”大庭怀恩道:“您若能来营州,当真是我等的福气!”

    “呵呵呵!都是些玩笑话,当不得真的!”王文佐摆了摆手:“无论怎么说,我等还是要尽忠朝廷,讨伐叛逆,明白吗?”

    “是,是,属下明白!”大庭怀恩点了点头:“此番讨伐高句丽,末将一定会破阵先登,为国立功!”

    “好!”王文佐高声道:“酒家,酒家!”

    “小人在!”一旁的仆骨赶忙应道。

    “给众人酒杯都满上,今日的酒本官请了!”王文佐举起酒杯:“仰仗天子威灵,天下百姓祈愿,高句丽贼酋亡故,我等出兵讨伐逆贼,一报父兄之怨,二开百世太平,伏愿榆关以东自此再无兵戈,永为乐土!”说罢他将杯中的桦树汁一饮而尽,将酒杯丢在地上哈哈大笑起来。

    “伏愿榆关以东自此再无兵戈,永为乐土!”长屋内众人也齐声应道,然后饮酒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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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营州都督府。

    虽然还是秋天,壁炉里的火还是烧的很旺,焰苗噼啪作响,盘旋上升,直达被烟熏黑的顶部。李敬业小心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小心的看着正看着桌上地图的祖父。

    祖父已经离大限不远了,李敬业很清楚这一点,老人的生命就好像一堆干柴,如果小火的话,还能维持很长一段时间,但如果像壁炉里那样剧烈燃烧的话,很快就会燃尽熄灭。但当接受天子辽东道行军大总管兼安抚大使的任命的那一瞬间,就意味着祖父的生命之火的最后阶段必须变得璀璨而又短暂了,大唐消灭高句丽的最好机会就在眼前,若是错过只怕又是百年。

    “敬业,你过来一下!”

    “是!”李敬业赶忙走了过去,他看到李绩指着地图上某个位置:“这块地方要派探子去仔细探查,确认明年开春之后道路是否可以通行,记住,是明年开春,辽东这里一旦开春之后冰雪融化,很多地方都会变成泥泞之地,记住了?”

    “是,孙儿记住了!”徐敬业一边飞快的记录祖父的命令,他这次随祖父出征实际上是承担了秘书的工作,每个人都知道英国公这是希望能够把自己数十年戎马生涯累积的宝贵经验传授给自己的嫡孙,这点小小的私心是人之常情。

    “还有这里,这里!也要派人去探查!”李绩又在地图上点了两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