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户兼并?”刘培吉闻言愣住了,当时大唐的土地制度还是授田制,即男丁成年后从国家获得土地,年过六旬后归还一部分,剩下的去世后归还。换句话说,除了永业田之外,农民对所耕种的土地只有使用权,没有所有权,更不要说买卖了,大户兼并土地从理论上讲是不可能的。

    当然,理论是一回事,实际又是一回事,即便是唐初,高门大户和地方豪强对自耕农的兼并也是很常见的。但常见是一回事,政府官员的态度又是一回事,至少在表面上大唐的官员们对土地兼并还是持反对态度的,像王文佐这样公然支持大户兼并的还真不多。

    “大将军,天下事易乱难安,愚以为还是要谨慎行事呀!”

    听到刘培吉憋了半天,才冒出这么一句,王文佐笑了起来:“有人没田种才会乱,海东那边多的是地没人种,怎么会乱?”

    “海东是海东,河南是河南,相隔万里呢!”刘培吉苦笑道:“大将军,寻常百姓不是军队,他们有儿有女,还有年老的父母,去相邻州县都麻烦的很,更不要说海东呢!您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这个不用你担心,只要饥民能到河北就粮,那剩下就是我的事了!”王文佐笑道:“沧州与运河有水路相通,船舶转运,又有什么好担心的。你若是不信,可以先转运两三千人来河北就粮便是。”

    看着王文佐自信满满的样子,刘培吉最后无奈的点了点头:“既然是这样,那在下也只能从命了。还请大将军您再三斟酌,不然刘某这点薄名就全糟蹋在这件事上了。”

    “裴公的意思是先以兵为声援,安城中守兵之心,待蕃贼兵钝再击之?”

    那红脸汉子姓程名务挺,乃是初唐名将程名振的儿子,素来以果决勇猛闻名,他立刻听出了裴行俭的言下之意:“裴公的意思是,蕃贼此番有机可乘?”

    “我也希望不是这样!但如果贼寇是从西南来,那吐蕃人的可能性最大!”曹刚冷声道:“刺史,属下以为应该立刻派出使者前往瓜州求援,千万耽搁不得!”

    到了西门,他已经看到张掖县尉,甘州兵府的折冲校尉,正指挥着民夫们加固城门,把箭矢滚石等守城器械搬上城去。张全文赶忙询问道:“曹校尉,到底是怎么回事?西南方向不是祁连山吗?怎么会有敌兵从那边过来!”

    “嗯!”裴行俭伸出手指,在标识祁连山脉的地方划了划:“蕃贼乘险击我,固然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但山中谷道行两三百里,其士卒必一日不可再食,可进而不可退,此乃死兵,不可当其锋也!”

    “遵令!”

    “有热汤,为何不早说!”候莫惊喜的从同伴手中接过陶罐,喝了两口,惬意的吐出一口长气:“真舒坦,娘的,老子在这上头淋了半天雨,从里到外都冻透了!”

    “不对劲的是你自己!”刘五轻蔑的笑道:“要是还不想走就留下来值夜,换我回去睡觉!”

    裴行俭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程都督明习兵法,实乃大唐之幸呀!”

    青海的吐蕃军队穿过祁连山脉突袭甘州的消息,就好像一根手指,拨动了大唐帝国政治中心最敏感的那根琴弦。公元680年春天时,吐蕃人已经是大唐帝国视线以内唯一能与其匹敌的敌人,更要紧的事,大非川战败的伤痛还在许多唐人心中记忆犹新,难道帝国又一次受辱于这群野蛮人,失去给长安带来丰厚利润的丝绸之路的控制权吗?

    陇右。

    也许是因为雨天天气潮湿的缘故,候莫敲打了火石七八下,也没有把下面浸透鱼油的干芦苇点着。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下意识的回过头,只见刘五正从一个吐蕃士兵的胸口用力拔出长枪,刘五听到身后的动静,厉声喝道:“别管这边,快举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