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山间的空气格外清新,山腰往上为薄雾所笼罩,山上一草一木都沾染着晨露,一切美丽而虚幻,仿佛此处已非人世,而是洞天福地、九天仙山。

    陈踏法已在此山修炼二十年,对山间美景早就了然于心,见之虽仍觉心旷神怡,但终究少了初见时的新鲜。万剑锋倒有几年未来华山了,而且他在山上学艺时,常因夜里饮酒错过了清晨山色,自然大有兴趣。

    他一边踏着崎岖的山路,向前缓步行进着,一边欣赏着如诗如画的山景,竟连仅剩的葫芦美酒都忘了喝,“陈师兄,听说师父当初在武当山、终南山都修炼过,后来怎么脑子一热到了华山?”

    陈踏法悠悠的道:“昔年恩师曾随吕祖、何仙长、麻衣大师修习道法以及武艺,故此到过武当、终南二山。后来他老人家为报答好友凤逸尘对他的救命之恩,这才毅然下山助其复国,怎奈天意不佑南诏,此事到头来终成镜花水月。数年后,凤逸尘接掌凌霄派门户,恩师则隐于华山。据传,太祖皇帝年少时还与恩师以华山为注,双方对弈搏杀过。起初恩师故意藏拙,直到将败之际,方连走五步妙棋,一举在太祖手中赢得了华山。”

    万剑锋笑道:“哈哈,原来是这么回事!本少侠原先只当师父觉得华山风景远超另外两山,就一时冲动把道观搬过来了呢,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些套头。待日后本少侠手里有钱了,非找个讲史先生,把这段故事原原本本的给本少侠讲上一遍不可!”

    陈踏法摇头浅笑,“师弟,讲史先生口中讲的那些故事,大多当不得真的。你若真想知道昔年往事,何不让恩师亲口讲述,反而去请那些不明内里之人?”

    万剑锋摇头,道:“师兄,师父那脾气你还不清楚?平时和蔼可亲得很,咱们这些做弟子的同他说什么,他都不会动怒,可惟独不能提过去的那些事。只要有人当他面一提,他轻则长吁短叹,重则恨不得一剑将那人杀了,我就是指望太阳从西边出来,也不敢指望他老人家能给我讲故事啊。”

    万剑锋好奇道:“师父念及的是哪几个名字呀?”

    陈踏法不解的望了万剑锋一眼,“师弟,你怎么了?听江湖中人传言,师弟的水性极佳,就连无风三尺浪的洞庭湖都能来去自如,不会反怕华山一处小小的瀑布吧?”

    陈踏法回忆一下,不太确定的道:“贫道也没完全听清,不过其中最多的好像是昔年凌霄派掌门凤逸尘,除此之外好像还有夕颜、钱镠、李惊鸿、魏溟夜、龙恨天等人。”

    万剑锋挠挠头,努力在脑中搜索了半天,才道:“嗯……这些名字里,本少侠只隐约听说过钱镠,要是没记错的,这家伙好像当过皇上。至于其他的,本少侠怎么一个也不知道,不会是师兄你听错了吧?”

    陈踏法摇头,道:“这些人想必都是恩师年轻时,叱咤江湖的绝顶高手,只是过去的时间太久,现在的武林中人不太提起了而已。便如贫道年轻时,江湖上提起最多的就不是诸如师弟这般年纪的少年英雄,而是现已年逾不惑的诸位中年豪杰,可惜这些人大多已经离世,每念及此也难免让人扼腕。”

    “烤鱼……”万剑锋全身重重一颤,心底莫名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哪怕是无数次面临生死时,恐惧感也没有现在这么强烈。他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但却怎么也消除不了心头的畏惧,而且离水声越近,这种恐惧感就越盛,一颗心“扑通扑通”的狂跳不歇,折磨得万剑锋极为痛苦。

    万剑锋心中忐忑莫名,如果把此刻的惶恐告诉陈踏法,日后必定成为云台观众同门的笑柄。他虽不在乎别人笑话自己,可总也不愿别人笑他莫名其妙,只得硬着头皮道:“好啊,本少侠可好多天没烤鱼了,师兄倒好真有口福。”他说完不待陈踏法答言,便已快步向前面的瀑布跑去。

    陈踏法微微颔首,“嗯,这你倒没说错。莫说你只在观中学艺一年,就连我这种在华山修炼了二十年的,都从未听师父讲过往事,偶然几次见到师父对空怀古,也只能隐约听他念及几个故人的名字。”

    万剑锋点点头,刚想问问陈踏法是否了解这些江湖名宿,却突听不远处传来“轰隆隆”的瀑布声,眉头下意识紧蹙,全身不受控制的微微发抖。他平日水性极佳,又爱烧烤鲜鱼,几时听到水声有过这般反应,不但陈踏法觉得有点异样,就连他自己都感到诧异。

    陈踏法一指前方,笑道:“师弟,你上次在满城的时候不是说要请我吃烤鱼,这下终于可以兑现诺言了!”

    “福生无量天尊!”陈踏法望着万剑锋远去的背影,不由苦笑道:“万师弟怎么总像孩子一样,如此爱说笑、玩闹?真难想象,以他的性格是怎样在波谲云诡的江湖当中,到底是闯出一番名堂的。”

    陈踏法喃喃自语着,脚步相对缓了不少,走了许久才来到山间一处不算太大的瀑布前。他以为万剑锋此刻必然已抓好了鱼,正夹在树枝上烧烤,哪料方才还活蹦乱跳的万剑锋,这时却倒在潭边口吐白沫,咽喉处更不由自主的痉挛着,似乎身中剧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