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泸县。

    时至傍晚,天色已然昏暗,借着天际最后的余辉,可隐约见到据泸州城十几里处有座茅草、黄泥搭箭的小客栈。客栈旁有座不大不小的土丘,丘上长着许多枯干的杨树,不时有成群的昏鸦低鸣着在林间盘旋,莫名给人种凄凉之感。

    但凡事只有通过比较,才能突显。眼前这番光景虽落败,可要是同小路上急速跑来的轻年一比,就显得富丽堂皇多了。但见这轻年蓬头垢面,身上的麻衣又肥又大,风尘仆仆的人固然多,可又有几个能像他这般脏到把满身尘土抖下来,够堆半座小山的?

    “呼呼……”这轻年大口喘着粗气,不时回头向身后张望,见身后数十丈外连个人影都没有,这才敢稍稍放缓脚步,“累……累死本少侠了,就是当初为了躲那个小魔女,一口气从鄂州逃到襄阳,也没这两日逃得辛苦!要不是师父他老人家未卜先知、神通广大,本少侠早用剑法,杀了这两个莫名奇妙的死苍蝇了!”

    客栈的小二此刻怀里揣着个酒壶,悄悄走出大门,刚想趁掌柜没发现,偷喝几口美酒,酒壶却早被人一把夺了过去。小二见有人夺自己的酒壶,心中不禁一惊,还当是被掌柜的发现了,忙低下头想狡辩几句,却见夺自己壶的是个破衣烂衫的轻年。

    小二顿时有了底气,一瞪眼睛,怒道:“臭叫花子,你活腻了,敢抢老子的酒!你快把酒还我,否则……”他说着右手高高举起,作势欲打,胳膊却被那轻年拽住了。

    “哈哈,你偷喝店里的好酒,被本少侠撞见了,你就该分半壶给本少侠,买我个嘴严。你不分也就算了,还和本少侠耍威风,真是比秃尾巴狗还横啊!你信不信本少侠一嗓子,就能把掌柜的引来,到时候让你既喝不了还兜不走?”

    小二闻言脸色一变,立刻挤出一抹笑容,不断拱手道:“这位客爷,您千万嘴下留情,嘴下留情啊!您不是想喝酒嘛,这一壶都给您了,只望您别告诉掌柜的就行。”

    轻年一笑,指指落日,道:“嗯,这才像话。不过,天色都这么晚了,你就忍心让本少侠风餐露宿吗?如果你忍心的话,本少侠也可以去找你们掌柜的,问问他忍不忍心。”

    小二听了他得话,心中怎一个后悔了得,但也只得道:“客爷,您都高抬贵手饶过小的了,小的又怎能让您风餐露宿呢?今夜,小的就把自己的房间暂时腾给您,您看可以吗?”

    轻年点点头,“别说是你住的房间了,就算是柴房也没关系,只要不是茅厕哪里都成!”

    小二见这轻年还算好打对,也就没了方才的愤怒与后悔,转而变得略微可亲起来,“客爷,您这就随小的进门吧,我带您去房间休息。”轻年再次点头,跟着小二大摇大摆的进了客栈,一副在小店砸了几百两银子才有的大爷样。

    轻年随着小二进了后院一处房间,这间房中布置十分简单,而且充斥着浓重的汗臭味,若是常人只怕倒找他钱也断不肯住,这轻年却毫不在意,倒头就躺在榻上,笑道:“哈哈,你这屋还不错嘛,至少比猪圈、马棚强多了。”

    小二苦笑一声,道:“客爷,您看晚膳……”

    他言下之意是自己又让了酒,又让了房,晚膳总得让他有点赚头。可轻年却似全未领会,以实为实道:“晚膳嘛,也用不着太丰盛,有个十热八凉、三汤四羹也就够了。”

    小二忍无可忍的道:“客爷,您不能抓只蛤蟆非攥出尿来啊!小的宁可花上几个铜板,到掌柜那把这壶酒买了,也不能任您这般盘剥下去!”

    轻年翘起二郎腿,笑嘻嘻的瞧着小二,道:“你这脑子不灵光得紧!你也不想想,要是掌柜知道你偷酒,那是简单的花几个铜板就能了账的吗?有一次就有两次,有两次就有三次,你真觉得自己赔一次酒钱,掌柜的就会放过你?他非狠狠揍你一顿,再把辞退了不可。你是选择受了伤后,到郎中那掏钱治伤呢,还是选择毫发无损,请本少侠喝酒呢?”

    小二被这轻年勒索得快要疯了,又偏偏拿他无可奈何,似乎自己只要说一句反对的话,对方总有一百句话等着自己。他长叹一声,心中连天价的大呼命苦,但却只能按轻年说的去做了。

    不久,天色彻底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