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下马入前作揖道:“治业在勤在俭,别家户里若能讨得酒食,自家便可省俭一餐。少年无赖,闻香则行,伯父是避不开我了!”

      见面一番戏话寒暄,李泰跟着贺拔胜一起登堂,堂中已是座无虚席,多数都是追随贺拔胜多年的忠诚老卒。彼此之间感情深厚,早已经超过了身份的上下界定。

      贺拔胜拉着李泰的手腕向堂内众人引见,只说是一位故人世交子侄。堂内众人也都热情得很,或是不善言辞表态,一个个凑上来祝酒。

      李泰在席间一路穿行,刚刚走到堂中便喝了几大碗的酒水。也幸亏他酒量还算不差,这些私酿的酒水度数也不算太高,才勉强没有露怯。

      饶是如此,当他坐在席位上时,也已经是酒气微醺、眼神迷离。

      贺拔胜见他这模样,又忍不住笑起来,就席命人奉上酪浆解酒。彼此间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便已经到了新人行礼的吉时。

      今日婚礼是贺拔胜麾下十几名部曲老兵,资历最老的甚至在武川镇时便一路追随贺拔胜,新娘们则是在士伍中拣选的未婚妇人。

      老兵们不喜繁礼,吉日吉时选定后也无论六礼,一对对新人们排队入堂拜过主公、见过袍泽便算是礼成,不会因为礼节简约而败兴。

      “来的这厌物叫阿羖,从我族姓,是我假子!他故名九斤,生人就是九斤,被他生身耶娘弃在野地,竟懂得抱养吸乳。我那时仍少年,只觉得有趣,捡来收养,竟也成人。不知不觉随我三十多年,去了江南却嫌故名丑陋,请教博士改名阿羖。李郎知羖是何?还是羊啊……”

      贺拔胜指着入堂一对新人,笑着对李泰介绍道,又指着那个须发泛灰的新郎笑语道:“你耶给你挑选美姝,阿奴高不高兴?”

      李泰闻言也是一乐,出生九斤换算成后世那是五斤都不到,十足的早产儿,但见这新郎贺拔羖长得仍是孔武有力的模样,也真是命硬,怪不得能跟随贺拔胜一路从北镇浪到江南再返回。

      那贺拔羖三十多岁的年纪,身边的新娘望着只是十四五岁、娇俏可人,听到贺拔胜这么说,嘴角都咧到耳根:“阿耶赐我什么,我都高兴!明年抱儿、后年抱女……”

      其后一对新人登堂,贺拔胜神情却变得严肃许多,指着那新郎说道:“朱猛儿,当年自南返北、行至襄阳,东贼侯景率部来阻,山道上你耶解衣覆我,自己却冻死在途!他临去时我便应他,一定要让他血脉壮大,成亲后你就卸甲归户、用心生育,不要让我失信你耶!”

      那壮汉朱猛听到这话,顿时一脸的不乐意:“仆若归户,谁为主公擎旗?”

      “小子嚣张!在席哪个不是英勇壮儿?谁不能为主公掌旗!滚回户里侍弄你家娘子,不比阵中吃土快活?”

      听到这话,堂内众人便喝骂连连,语调虽粗俗,但氛围却热烈。

      众新人们纷纷登堂拜见,贺拔胜也都各自赠给礼品,凡所成亲诸员,开口便是说不完的感情故事。

      李泰列席旁观,也颇为这上下融洽的关系而感动,心里不免幻想自家那些部曲们会不会也如这般对自己不离不弃的矢志追随,无论他显达还是失意。

      等到诸新人入前礼拜完毕,贺拔胜又指着李泰笑语道:“这喜宴酒食整治不易,李郎既逢此会,总不能全无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