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中厮杀声告一段落,随着攻城的稽胡兵众退后休整,城头上守卒们也开始拖着疲惫的身体打扫战场、修补缺口,有人干脆在城头上席地坐卧,抓紧时间恢复体力。

      “这些胡卒怎么如此狠恶?把那姓崔的贼官下属押过来,我要问问他当中究竟有什么古怪!”

      守将扶墙向下望去,视野所及的城外土地上到处抛撒着稽胡尸首,眼神中已经不复之前的骄横轻敌。

      按照以往的交战经验,这些稽胡部伍斗志实在谈不上顽强,不要说攻打这扼守险要的归德城池,哪怕在野中遭遇,往往也是能逃则逃,绝不恋战。

      可是这一路来犯的稽胡人马,不只卒员众多、塞满山谷,战斗起来也都斗志满满,一个个咬牙切齿、悍不畏死的模样,实在让人怀疑这些敌人究竟还是不是稽胡?

      这些敌众并没有因为劳师远来便停下休整,抵达城外山谷后,即刻便向城池发起了进攻。守城士卒们虽然成功打退了敌军攻势,但也明显察觉到这些胡卒同之前所交战的大不相同。

      短短一个时辰里,稽胡人马便发动三轮攻势,投入的兵力逐次递增,到了第三次更是直接投入三千多名卒众,将归德城东面城墙围堵的水泄不通。

      尽管没有攻城器械的辅助,但这些悍不畏死的胡卒用人摞人的方式,都险些攀上了归德城城头。

      守军们虽然打退了这些胡卒们颇失章法的攻势,但守城的器械物料也消耗过半,箭矢、木石等等亟待补充。

      守将本来还颇自信,只觉得凭着城池地利、以逸待劳,就凭本部人马固守个十天半个月应该不成问题。

      可看如今这态势,若稽胡接下来还能保持如此高强度的攻城节奏,如果外无援军的话,再过个两三天只怕就得弃城而走。

      崔彦昇很快又被带上来,面对守将的质问,便作答道:“先攻者应是名为郝仁王的贼胡万骑渠帅,其部属万余、势力颇雄,被李使君率部攻破,焚其城堡、杀伤数千,是比其他贼部要更憎恨。将军已见贼势猖獗,宜早请援,起码要坚持到李使君引众杀回。”

      那守将听到这话后更是羞恼不已,怒喝道:“老子既非那贼官部曲,凭什么要为他舍命抗贼?如果不是你们将这些贼众引来,归德城也不必遭此兵祸!”

      “身在戎旅,杀贼即是本业!将军若以各自职守为限、置身事外,那么请问,我等行台官佐是有征讨贼胡的责任?陕北诸州,贼情猖獗、民不聊生,胡荒遍野、行止皆危,又是谁的过失?”

      崔彦昇闻言后便冷笑起来:“将军前所狂言,犹在耳畔。使君过境之客、兵止数百,因见贼胡行凶于野、忿而击杀,转击千里、杀贼无数。若当时有各循职守本分的计议,何必自投险处,直须归奏边士无能!

      使君曾言,相仇互攻,只会伤情累物、于事无补!边情自有忧苦,偶或力有不及,宜需体谅,纾困解忧才是在事的本计,不应该妄作指责。贼势散乱难追,聚而杀之乃是上策。

      将军目此为祸,那么筑城列甲于此,究竟是为何事!崔某不才,亦曾手刃数贼,侥幸未死于外,今既入城,生死唯将军以裁!”

      那守将听完这番话后,神情先是大怒,死死盯住崔彦昇,好一会儿才回望部下们大声道:“咱们边军寒苦暂且不说,但一腔壮志被人小觑,该要如何回应?”

      “杀敌!杀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