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关中的大军陆续开拔、抵达潼关,这座关城也变得空前热闹,过境的师旅如同关北奔流不息的黄河河水一般向东而去。

    大冢宰宇文泰也一扫之前的颓态,整个人都变得情绪激昂、精神十足,抵达潼关之后,便先召来之前便往弘农备战的李远等人,询问敌方情势如何。

    “启禀主上,去年秋时贼主高洋亲入河洛,名为兴兵,实则是为筑城以守,未敢进图。豫西诸军虽然未与争锋,然则新安、九曲、伊川等出入河洛之通道仍然为我掌控。只需拔除贼于河洛周边所增设的各处城戍,大军便可直入河洛,与敌决胜。”

    抵达潼关之后,李远便将当下的敌我情势稍作分讲。

    去年年中齐主高洋统率大军来到河洛邀战,不过当时西魏上下都在专注于针对江陵的战事,对此并未加以理会。甚至荆州的李伯山还忙里偷闲的往淮南一遭,夺下了合肥这座淮南重镇。

    当然后续的情势变化有点让人高兴不起来,但去年齐主高洋来到河洛的确是没有给西魏在这方面的人事布置造成太大的损伤,两路崤函道包括连接沔北的伊川、三鸦道仍然掌握在西魏手中。

    但高洋的到来也并非对河洛之间的对峙局面全无改变,西魏这方面虽然仍是保持固我,但是北齐方面却是势力大增。

    李远说的通道仍然掌握在手倒也没错,可是北齐却在原本通道的出口处加设了许多新的城戍。除了原本的宜阳、柏亭等旧城大加修缮之外,又增设了伐恶城、严城、新城以及河南城等诸座城戍。

    虽然说西魏方面于此势力分布没有太多改变,但是别人在加强武备和驻军实力的时候你全无改变,本身就是一种落后。眼下的情况是,西魏再想进入河洛地区要比之前更加的困难。

    当然李远也并不是一味的报喜不报忧,尤其是在需要做出如此重要战略决策的情况下,过去这段时间里李远已经是将此边各种情势变化和实力对比都比较详尽客观的汇报给了中外府,但宇文泰却仍然是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可见在宇文泰心目当中,那些客观存在的问题都是小问题,并不足以阻碍他做出这样的决定。

    在这样的情况下,李远也就只能抛开那些不利的因素,将情况往有利于己方的角度去进行描述。

    但是听到李远汇报的这么轻描淡写,随同来见的陈忻等几名将领还是有些忐忑,当即便又开口补充道:“去岁齐贼增戍诸防,诸路通道也多遭阻滞。贼之筑城多合势要,因为之前并未与战,臣等亦不知几时可以攻夺城池。若依愚计,不如先使精兵为前锋东进,逐次攻夺、拔除贼城,如若战事顺利,再以大军东来……”

    陈忻话还没有讲完,宇文泰脸色已经变得一沉,旁边的尉迟纲察颜观色,指着陈忻怒声道:“尉迟忻久为边将,见识短浅,又岂知国计宏大!大军集散,岂可同于儿戏?军既至此,战必胜、行必功!”

    陈忻遭此训斥之后,眼见大冢宰也是沉吟不语,心中也不免自觉失言。正如尉迟纲所说,他久为边将,所知者唯豫西军事而已,对于国中的情势变化和人心纷争也所知不深,眼下只能唯唯应是,不敢再多说什么。

    “卿等俱是为国守边御侮的忠臣良将,家国之所以安定,无遭东贼扰乱,皆卿等饮血杀敌之功,当中内情、孤岂不知?此番用兵正为的涤荡河洛,扫除东贼于此人势,以解豫西兵危,并使卿等豫西忠义得以登朝受赏,以享荣养!”

    这会儿宇文泰才又开口说道,对陈忻等豫西将领们略作安慰,并且着令帐下亲兵将此诸员引下赐餐,自己则与诸亲信们继续商讨军务。

    “东贼于河洛境内增设城戍,使我军进退不似先前从容,此事确是一忧。然则事实俱在,无论如何深作考虑,但有进击之心,此事终究需要面对。”

    待到陈忻等几员被引出,宇文泰才又开口说道,他并不是一时的莽撞才作此决定,相反还对方方面面都考虑的很清楚。

    “自古以来,交锋论胜从不在于城地固否,而在于人心所趋。贼主逆立以来连年为战、兵疲近病,是故近年以来不再急于示人以刀兵,而是筑堡垒于四边。河洛如此,北山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