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亭城内外驻扎数万甲卒,但气氛却是沉闷压抑,将士们亦多沉默寡言,进进出出都没有什么人声哗噪,各自眸底都积聚着深深的忧虑。

    内城城主府甲卒林立、戒备森严,凡所出入人员都需要验明正身,无关人等一律不准靠近此处。

    府中同样也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没有任何防卫的死角。而在内府的一处阁楼更是被甲员们团团包围起来,昼夜都不失守备。

    阁楼厅室中,满眼血丝的宇文护尽管神情已经极为疲惫,但还是强自打起精神来,听着尉迟纲讲述当下诸军情况如何。

    “大司徒那日撤离战场后,便向新安暂退,幸在敌军应对迟缓,尚有六千余众得以脱离战场……”

    交战那日,赵贵所部被击溃撤离之后,已经让战场形势大坏,而随着宇文泰的发病昏厥,西魏大军顿时便更加的惊慌失措。

    宇文护等人根本就没有接手大军指挥权继续战斗的准备和能力,再加上心中担心宇文泰的安危,当时只是下意识的要逃离战场。

    又因为敌军骑兵追击之势过于猛烈,他们甚至连之前在驻的和南城都不敢返回,一路从战场上败逃撤离来到了几十里外的柏亭城,这才勉强站稳了脚跟。

    之后在战场上败退的诸军也都陆续向此汇集,但是由于当日战况太过惊险混乱,一直到如今他们也都还没有整理出来具体的战损以及所剩余的兵力多寡。

    “阿叔仍是生死未卜,诸军离散未和,还有贼军于侧虎视眈眈,唯今之计,该当如何?”

    一想到当下所面对的恶劣情况,宇文护也倍感手足无措,如果是在国中遭遇这样的情况,他还有信心尝试收拾一下局面,可是如今身在河洛前线,大军新败之后又有敌军正在不远处,他就算想要挽回局面也自感力有未逮。

    尉迟纲闻言后也长叹一声,皱眉说道:“阳平公等暂驻城外,已经几次遣员请求入见,如果再一直推脱不允,群情恐怕会更加的惊疑。但今阿舅这样的情况,即便入见又能如何?”

    两人还在一筹莫展的忧叹着,突然内室有人呼喊道:“中山公、平昌公,主上、主上醒过来了!”

    听到这话后,两人直从席中蹦了起来,旋即便连忙冲入内室之中。

    内室帷幄之内,宇文泰身躯深埋在床榻内的衾被中,脸色仍是灰败憔悴,凹陷的两眼有些木然的望着榻上垂下的帷幔,只在口中发出有些微弱杂音的喘息声。

    “阿叔、阿叔感觉如何?哪处辛苦?”

    宇文护凑近到榻前来,看到叔父这全无神采的模样,眼眶一热,泪水顿时涌出来,口中哽咽着低声呼喊道。

    宇文泰仍是神情木然,仿佛没有听到侄子的呼喊,宇文护在轻唤几声不得回应之后,转又一脸焦虑的望向几名一直都在室内为宇文泰诊治的医师。

    “你、你是萨保?萨保啊,洛阳天子要到关西来,你等一定要做好迎驾的准备!天子西狩,我势将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