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荆州总管府仍然隶属于中外府之下,那自然也免不了会有人事方面的交流。就像之前霸府召贺若敦等归府入事,又派遣裴侠等前往荆州任职。

    李泰之所以不敝帚自珍,将他所了解的蜀中人事情报尽数道来,就是为的增加在伐蜀一事当中的存在感和话语权。

    他本人当然不能率军入蜀,但却可以派遣总管府属员参加,更不要说之前同家中诸堂兄讨论已经决定李士操也加入伐蜀之中。

    听到李泰答应的这么干脆,尉迟迥也不由得愣了一愣。相对于这些熟悉蜀中事务的人员,中外府更在乎的其实是与蜀中人士接触交流的主动权。

    因为不知道荆州总管府具体已经发展到了哪一步,中外府也不好直接绕过总管府、贸然去与对方进行接洽,以免暴露出西魏内部的上下隔阂与矛盾。

    尉迟迥还待要开口想要确认一下李泰所荐人才是否与此密切相关,但大行台也看出了他的意思,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讲下去,旋即便又对李泰笑道:“如此我便安待伯山为我举荐贤良、以成大事!”

    李泰先是谦虚恭敬的应声,旋即便又继续说道:“若只仰仗策反蜀人,终究难免因人成事的被动。今者强势在我,虽然用兵需要慎重,但仍可有别计搭配并行。”

    堂内众人听到这话后不由得又打起了精神,想要听听李泰还有什么妙计。

    “自古以来,国无二君,武陵王既已逆立,则其与湘东必难两存。蜀中虽因其地势闭塞而少受兵灾所扰、势力得以保全,但江陵却有平定祸乱、中兴社稷的大义所在,两者相斗、必有一死。”

    听到这里,堂内众人也都连连点头,这个方面的话题也是近来讨论的一个重点。

    听到李泰也讲到这一点,尉迟迥便又开口发言道:“梁之三分,江陵已得其二,蜀中既无平贼定乱之大义,今又横生逆立之变,凭其一隅,绝难与江陵争锋。若是江陵挟势以进,克定蜀中,则我再图亦难,所以需要从速取之啊!”

    很明显,不同于其他人的保守之计,尉迟迥便是主张快速伐蜀的一个激进派。

    其所言倒也不无道理,如今湘东王已经趁着平定侯景之乱的一系列战事,把南梁除蜀中以外的其他人马势力统统纳入了麾下,势力可谓暴涨。而蜀中也素来不以人马精强而着称,凭其一隅之地的确难以匹敌坐拥整个江南势力的湘东王。更何况别人在外打生打死,武陵王却窝在蜀中悍然称帝,这本身就是大失人望的行为。

    但越是纷繁的局势,越有不同侧面去看待和解读的必要。侯景之乱虽然平定,但江南也已经残破不堪,并不能即刻增加湘东王的势力。而且在侯景之乱中涌现出来的大小军头们,他们也只是名义上奉从江陵而已,湘东王也难以对他们进行灵活的调度。

    更重要的一点,国中的叛乱虽然平定了,但南梁的边防形势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江北诸多重镇的丢失使得南梁边防压力变得空前巨大,已经是破鼓万人捶的局面了。

    后世不乏议论声说湘东王在平定侯景之乱后没有选择迁都建康、而是继续留在无险可守的江陵,被西魏发动袭击一举攻克江陵,是南梁覆灭的直接原因,言中不乏指责湘东王优柔寡断、立于危墙之下的不明智。

    但是建康就安全了?其城池本身便遭到了严重的战乱破坏,而整个江防压力也是非常的巨大,更不要说在发生这一系列的改变之前,侯景乱军轻松渡江、天堑变通途的旧事给时流带来的心理冲击有多大。

    总之如今的南梁绝非侯景一死便万事大吉了,湘东王眼下能够调动的军事力量仍然非常有限,否则也不至于被王琳部将叛乱搞得焦头烂额。

    李泰并没有过多的言及一些前瞻性比较浓厚的预测,仅仅只是就南梁当下所面对的问题进行一番讲解,目的只是为了说明尉迟迥这一看法是有点杞人忧天,就这兄弟俩内斗的过程中,他们是有足够的时间骑墙观望以坐收渔翁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