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凡所接洽诸家,按照郎主要求挑选有谯氏、罗氏、严氏、任氏、杨氏五家豪室酋首,皆为作锦家,各自蓄养织户数百至上千家不等。”

    说话间,李迁哲便递上一份名单。

    蜀中自有民情所在,别处豪强是以圈占土地、蓄养士伍来体现强大与否,而蜀中豪强够不够面子,则就要看能不能织造蜀锦。能造锦便说明有桑田、有织工、有技艺传承、有私人武装等等,才可以称得上是老钱。

    就拿这个巴西谯氏来说,李泰如果没记错的话,早在三国时期便已经有谯氏名人见着史册,在东晋时期甚至还一度在蜀中建立过割据政权。没想到一直到了这个南北朝末期,谯氏仍然还活跃在蜀中,讲到历史渊源比他们陇西李氏还要更长。

    李迁哲对这几户人家情况记录的很详细,包括其直系族人有多少、在蜀中官居何职,以及各自家中掌握有多少织户和大概的蜀锦产量。

    几家累加起来,便有织工数千人之多,每年也能产出几千匹锦。这其中一部分需要上缴成都官府,剩下的便任由各家支配了。

    李泰看到这个数字还是略感失望的,经过之前一段时间的尝试和积累,他这里白砂糖的制作工艺早已经钻研成熟,等到规模扩大开来,年产几万斤不在话下。就算价格不能卖到这第一次的高价,但也绝对低不了多少,远不是这么点蜀锦产量能够吃得下的。

    而且时下已经是大统十六年了,过不了多长时间蜀中便也将要迎来局面。一旦台府另遣他员攻取了蜀中,那时候李泰再想搞什么动作就得有点顾忌,不像现在这样自由了。

    所以这买卖不宜细水长流的搞,须得尽可能多的在短时间内榨取一下蜀中的财富,争取给台府留下一个空壳子。

    白砂糖的吸金能力是毋庸置疑的,眼下受限的便是销售渠道。并不是那几千匹锦不馋人,只是李泰的要求更加高。

    略作沉吟后,他便望着李迁哲开口说道:“单凭此几家置锦还是有些缓慢,能不能尝试吸纳更多的作锦家?糖价可以放低一些,尽量能够置换更多的蜀锦。”

    李迁哲倒是没有李泰那高瞻远瞩的视野,听到李泰这么说后便缓缓摇头道:“并非末将畏难,只是蜀人尤重乡资、性狭好斗,若是不与巴西诸族协商,外地商货恐难畅行其境。

    末将旧与往来,多闻各家徒众伪装盗匪游荡乡野掳掠之事。今我难以军士护送物货入蜀,货品安稳与否皆仰彼境豪强,于边贸易尚可进退自如,深入行走则就难免吉凶未卜啊!”

    李泰听到这话也有些无语,蜀中闭塞的地理环境固然难以决定天下大势的走向,可若其境内豪强只是安于乡土、守着自家一亩三分地过日子,那这些豪强的顽固性较之其他区域豪强又强得多。像那个从三国时期便开始折腾,至今仍然非常活跃的谯氏便是一个例子。

    “其实郎主若不只限于作锦之家,只是要求大索蜀锦的话,倒也不是没有别的方法。”

    李迁哲稍作沉吟后便又开口说道:“此番入蜀交易之所以能够达成,还是因为彼境一位乡士出面仲裁、和洽双方才做成定价。其人名为何细胡,本是出身西域的贾胡,累世经商而成巨富,自此定居于蜀中。

    因为熟悉商贾事务和东西物价,故而被武陵王召入府中授任仓曹参军,掌管府中金帛商贸,号为西州大贾,其所估价甚得时流推崇。因其蜀中新宅,故而仍未蓄起织户。”

    能不能作锦不只是谋生手段的差别,更是蜀中豪强们地位高低的标志,比如其他地方的豪强世族有没有经义家学传承。蜀中作锦家哪怕是某一世家世破败沦为赤贫,但凭着几种独家的锦样仍有可能咸鱼翻身。

    “诸作锦家虽然各蓄奴工,但数量总是不比益州州府。单只成都一城所督织工便达数万,更兼州县收采,府库每年入锦十数万匹之巨。这些锦物市易买卖,州主不过只是视察大概,具体交易仍在事员秉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