蓼城地处淮水的上游、芍陂东北位置的平野上,此间有码头可以乘舟直达下游的寿阳,因此左近乡人们但凡有什么时货产出往往都选择前往寿阳售卖。尤其今年寿阳不再收取市估税钱,更让左近乡人们蜂拥而往。

      蓼城往南十几里外有一片陂泽名为韩氏陂,居住有几百户人家,多数都是韩姓的族人。乡人们围湖造田、耕垦渔猎,生活虽然不谓十分的富足,但也称得上安居乐业。

      金秋九月,田间劳作已经将近尾声,结束了秋收的农人们也并没有清闲下来,或在沟塘间网抓鱼蟹,或在田野里搜捕鼠兔。

      妇女们当户纺麻,不时就要抬头往院子里张望,提防馋嘴的顽童们偷吃晾晒在院子里的鱼干果脯。若是抓到了一个现行,那真是要往死里抽打教训。

      这可不是什么乡野时趣,今岁虽然大稔,但谷米售卖之后上缴三调所剩已经不多,余后的杂调还有今年的过冬口粮可全凭售卖这些农副产品维持。在这事情上若是马虎了,不只一家人将要衣食不继,或许还会有大祸临门!

      正在这时候,篱墙外响起了清脆的铜铁交鸣声,并伴随着变声期少年略显沙哑的吼叫声:“货队回来啦!都来我家分钱分货!”

      听到这吼叫声,分散在村庄内外的村民们顿时活跃起来,就连仍在抽打教训孩儿的家长们也都暂停下来,走出家院便往村庄中心行去。

      村中耸立着一座大宅,较之周遭村舍都要更气派一些,是此间韩氏族长的家院,院子里停着几驾货车,周围站立着十几名健壮乡丁,在一名十多岁的少年指挥下控制此间的秩序,那少年正是喊话分钱货的人。

      “三郎,你快瞧瞧我家能分多少!”

      男男女女涌进此间,七嘴八舌向着少年打听道。

      这少年急的一脑门子细汗,捧着一张木板细看上面的炭字:“九叔缴新米一石七斗、杂粟九斗六升,合给钱……”

      在少年的喊叫声中,一笔笔钱货被分发给乡人。这些时货有不少是乡人们不能自产的日用品,但也有不少是用作转卖的商品。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韩氏陂傍着淮水,当然也不会错过这通航便利。更兼他们族长在寿阳开着一个商肆,凭其经验给乡人们帮忙买卖一些紧俏商品贴补家用,有时见利也颇可观。

      很快便有乡人察觉到钱货数目差距颇大,忍不住便叫嚷道:“今年缴货还不比去年,怎么今年反比去年得钱更多?是不是去年算差了?”

      听到这喊话声,主持分账的少年还未及回答,堂屋里却走出一个与之眉眼颇有几分相似、但体格高大健壮得多的年轻人,向着质疑乡人便喊话道:“怎不说是今年算错?来来来你细说,我兄弟短了你多少,我来割肉还你!”

      听这壮汉怒声,院子里气氛顿时一沉,庄人们也都不敢随便说话,少年转身推了这壮汉一把:“二兄你且歇着,我来处理这些!”

      待到壮汉气哼哼回房,少年才又对庄人喊话道:“今年寿阳换了城主,免了乡人田租市估,入市卖货能得更多,所以我阿兄才传信回来速把新米送去售卖。趁这时价正好,再向淮西买粮可比自食自产好得多!”

      “寿阳人真是好运道,竟然遇见这样一位仁厚城主!”

      听到这话,乡人们纷纷感叹道,满脸的羡慕之情,更有人喊话问道既如此那么去寿阳做佃做工有没有更大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