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诸众闻听此言后也不觉有异,虽然他们也对中外府这一突然的任命感到有些意外,但大将军势位能够更进一步总归是好的,他们当然也不会拖延阻挠。

    但是长孙俭资历深厚、阅历丰富,而且有着高级的行政经验,自然知道行台班底的组建所体现的乃是大行台本身的意志,且不说李大将军眼下还没有正式受命履任,即便是已经遥受此职,也不应当由宇文护来负责征辟人员组建其霸府班底。

    瞧着出迎众人都已经在暗自盘算该要如何在宇文护面前博取表现了,长孙俭稍加沉吟后,还是开口说道:“眼下李大将军仍处于外,总管府留守人事亦皆大将军行前安排,轻作改动恐怕会忙中出错,大军转进河洛迎战强敌亦需精心备战,不如暂且遣员快马请示其计。讲到对在事府员们的了解,自然还是以大将军最为清楚,任用起来也更得其宜。”

    宇文护听到这话后,脸色骤得一变,原本的和善有礼全都收敛起来,望向长孙俭的目光中已经闪烁起了冷厉之芒:“长孙长史此言何意?莫非因为我齿短位卑、耻居我下,所以要阻挠行台行事?那对于李大将军,不知你可放在眼中?

    知事不深,所以便难能任事?那你居治荆州还在李大将军前,是否心中一直暗诽少者不足当事?如今李大将军虽不在镇,荆州尚有群贤诸公,我今携上命而来仍为所轻,老翁狂傲若斯,难道真以为阻挠行台,你便可久持州事?”

    长孙俭被宇文护劈头盖脸的一通训斥,一时间脸色也是青白不定,尤其当见到在场群众也都顺着宇文护的言语意思、望向自己的眼神变得古怪起来,他不免更加的羞愤,口中怒声说道:“老夫旧日治事昏庸,心亦自知不如李大将军远甚。承蒙宇文大王不弃,仍然拣选授事此间,又得李大将军信任,行前托以留守。中山公受命新来,急于辱此老朽以警群众,恐将失算!”

    宇文护之所以要对长孙俭大作人身攻击,就是为的将众人注意力从长孙俭对行事程序的质疑转变为私人的矛盾,此时见到自己只是稍作挑拨,长孙俭便一副怒不可遏、大破心防的模样,这效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好。

    他连忙换上一副诚挚的表情,向着长孙俭深作一揖,口中则沉声说道:“我知我素来没有显功壮事可夸,长孙公轻视我也是理所当然,对此我也只能惭然领受、不敢反驳。但今所言却并非我才略高低,而是国之大事!

    如今东贼大军齐聚河洛,李大将军孤师外悬,谁也不能笃言不会有意外发生。中外府为求万全,所以才加授李大将军为关东道大行台,并遣我为行台之副,率领援军至此以助应对当下局面。

    我虽然没有超凡脱俗的令才,但胜在与李大将军相知颇深,凡其所命都能贯彻执行。在场诸位能比我与李大将军相识更早者想必寥寥无几,若如此都还不能通力合作,那么世间还有什么样的人能够相处不疑?”

    讲到这里,他便解下自己的佩刀两手奉给长孙俭,并又继续说道:“方才情绪过激,言辞失礼而冒犯长孙公,长孙公若仍愤懑难消,且请收下此刀,待我辅佐李大将军应付过战事危机之后,一定会再至足前以谢罪,届时作何惩戒悉由公义!”

    长孙俭看着宇文护作此表演,心中也知自己有些失态,索性背过身去对其不予理会。

    至于在场其他人,也受宇文护的话术影响,或多或少的心内对长孙俭产生了一些看法。而正当局面有些僵持的时候,一直在人群中没有什么存在感的李礼成突然发声道:“中山公所言不虚,我与大将军在长安重逢之前,大将军便已经与中山公相知多时了!”

    宇文护听到这话后眸光顿时一亮,当再转头看是谁人发声时,眼中笑意不免更深,见长孙俭对他仍不搭理,于是便又直起身来对李礼成笑语道:“李郎作此证言,倒是让我颇感荣幸。你与李大将军同宗兄弟,自然是亲谊深刻,但若讲到对李大将军心腹怀抱的感悟,或许还真不及我。”

    他又环视在场众人道:“行台初设,我知诸位难免对此都有些陌生。但今军情如火,却是容不得各位再从容熟悉。人性有参差,有的人一时间不能适应变革、仍是固执守旧,这也难免,继续留事旧府即可。

    行台虽设,但却不是为了取代总管府人事,这一点诸位大可以放心。辟入行台之后,会有更多的事情需要操劳,所以自觉不能胜任者,倒也不必急来应征。谁若因此贻误州府事务,莫说长孙长史,我也决不轻饶!”

    被宇文护这一番连消带打的分散注意力,众人也越发的放松了警惕心。

    尤其当听到宇文护表态即便应辟行台职事,也并不影响在总管府的职事与办公,在李大将军正式接掌行台之前,他们只需要每天抽出一定的时间前来应卯,并且协助处理一些简单的人事即可,众人的心思也都活泛起来,纷纷表示愿意应征。

    反正无论是总管府,还是行台这里,总归都是在李大将军麾下任事。而到了行台这个新设的机构,获得重用和升迁的机会想必还会更多。,那何不就先提前占上一个坑?更何况,谁知道日后李大将军是以总管府为中心还是以行台为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