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军竟已到了信州?怎么这么快?不是说巴蜀局势不定,叛乱层出不穷,魏军受困无暇东进?”

    萧绎被这突然传来的消息炸的头皮都有些发麻,接连问出了数个问题,旋即便又怒声道:“长沙王不是已经引军进据巴郡?何以退至峡口?竖子故不足与谋,枉我益之甲兵、壮其声势,定是闻风而逃,不敢与敌交战,今又作态请示,难道我准其反击,他就敢直击魏军?”

    萧韶在侯景之乱中逃至江陵,因对萧绎多有奉迎,故而萧绎也待之甚厚,不只让他超格继承其祖父长沙王的爵位,并且还屡以大任加之。

    之前江陵大军在峡口击败武陵王萧纪的蜀军之后,因为萧韶之父曾在萧纪之前坐镇过蜀中的缘故,所以萧绎便又分布甲兵着令萧韶西去进入巴蜀,招抚仍然心向梁国、不愿接受西魏统治的当地豪强势力。

    说到底,萧绎仍然不舍得将整个巴蜀都拱手让给西魏,所以便趁着西魏在成都大肆屠杀、激起巴蜀民众激愤反抗之际,想要趁火打劫的扩大一下战果,至不济也要巩固一下巴东地带,以免大江上游再遭到西魏军的威胁。

    之前萧韶也都做的很不错,不久前还使员归告已经率领人马进据巴郡,距离巴蜀核心的益州成都平原都只有一步之遥了。

    萧绎得信之后尚自感叹梁家才性未泯、天命不绝,宗室之中总算又出现一位勇猛敢当、可托重任的少壮人物,结果却没想到仅仅只过了这么短的时间,非但巴郡没了,魏军甚至还直接推进到了巴东,而原本应该在蜀中腹地的长沙王萧韶,却飞一般的回到了峡口。

    发生这样的情况,要么是之前萧韶就是在谎报军情、根本没有深入到巴郡,要么就是这家伙胆怯如鼠,见到魏军逼近便一路溃逃,撤出巴蜀。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无改江陵西面压力陡增的事实。信州距离峡口要塞已经不远,之前武陵王萧纪东出的时候,便是在那里集结蜀中大军并一路东进。

    萧绎则需要调集整个江陵军府的精锐严阵以待,为此甚至不惜连被王琳部众以下犯上的造反打脸之恨都生生咽了下去,还加上西魏大军伐蜀、抄了蜀军的后路,这才算是打败了武陵王萧纪。

    本以为应该能松一口气了,结果却没想到较之蜀军更加狠恶百倍的西魏人马竟又推进到这里来,那他折腾这一番又是为的什么?

    一时间,萧绎心中都不免大生欲哭无泪之感,直叹他那老子人活成了精、做鬼怎么不灵,何以不保佑梁祚、连累他种种厄运都降临上身!

    朱买臣见皇帝陛下脸色变幻不定,便又连忙躬身说道:“魏人狼子野心,图我之意昭然若揭,此番进据信州亦是一验。欲与修好,实在是缘木求鱼。但今国中群众皆受利欲蒙蔽,不肯直面凶险,仍然心存妄想,一使入城则争相献媚。群情若此,焉有死斗之心?

    臣请陛下早做决断,速斩魏使,以绝群徒邀好媚事之心,修武整军仍不失一战之力!若魏军过来侵袭,可与交战不怯。另诚需修好齐国,魏国虽强,齐更倍之,彼此世仇绝难两全,既见我国受迫于贼,也必然不愿魏国得据江陵,使兵来救理所当然。

    即便江陵不敌,主上犹可引众退于下游,所失者不过荆湘而已,但我国家根本仍存。可若王驾继续留此,恐为群徒所卖,邀其北面富贵,梁氏基业恐不复存!”

    “放肆!阉奴敢以狂言吓我?”

    萧绎听到这话后,顿时一脸怒容拍案怒喝道,但很快眉头又皱起来,坐在席中沉默思索起来。

    许久之后,他脸上的愁容才渐渐收敛起来,旋即便冷笑道:“想来这便是魏人所恃,怪不得那李道炽迟迟不肯来见我,原来是要以此迫我。但他们也太小觑了王者心怀,当真以为进据信州便可令我手足无措?魏人素无舟师之能,即便是大江陈前,其亦难用。以此要挟,贻笑大方罢了。”

    说话间,他便着员召来数名心腹,从容下令,让他们各持诏令向西而去,抚问大江沿岸群山之间的豪强与蛮酋势力,只要愿意兴兵对抗魏军者,当场即行封授,刺史、将军之职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