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寸心所居住的小楼是仿旧时代明、清两朝风格所建造,外饰多为木雕,顶上有龙衔珠,做工精细栩栩如生,内里同样大有玄机。
小楼不算地下空间共七层,一、二层住着佣人及安防人员,三、四层是会客厅,老人虽不问世事多年,但仁安城真到需要做某些重要抉择的时候,没人敢忽视楼内这位老人的存在。
平时来访者同样络绎不绝,一般来说陈寸心都不会见,可总有些人的到来,会令他无法拒绝。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四层往上,皆是藏书阁,其中收录古籍孤本不计其数,只是大部分为后人对照着数据库的文档仿写而成,真迹早已毁于当年那场人类大浩劫中。
彼时,毁天灭地的灾难来的太过迅猛,人们仓皇躲入地下堡垒,根本来不及准备什么,掌权者们发出的最后一道命令是:带尽可能多的种子。人类可以在地下造出“阳光”,却无法凭空生出食物。
陈寸心就居住在顶层的藏书阁中,在拐角处开辟了个小房间,或者说小书房,里面有张破旧的木板床,年岁恐怕比长子陈起还大,简易到令人吃惊。
几十年风风雨雨,外界对这位老人的评价普遍是阴险、毒辣,心思缜密,城府深重,但从未有人将他与奢靡享乐这些词挂钩。
此时红楼书房内,陈九与老人相对而坐。
陈九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屋子,说是仔细,其实也就几个呼吸的功夫,房间过于窄小,布局更是简单,除了一套桌椅一张破床,就是数不清的书籍,安静的排列在柜子里。
陈九收回视线正襟危坐,借着窗外明媚的日光,默默注视着老人。
可能是上了年纪,老人身材有些缩水,变得尤其瘦小,还有些佝偻,头发稀疏雪白,面颊无肉鼻梁高挺。
岁月如一把刻刀,在老人的脸上划下纵横沟壑的皱纹,手臂、手掌、脖子,所有肉眼可见的地方都透着干枯、无力,唯独那双浑浊的眼睛,内里深处透着让人无法忽视的精光,锐利到令人心中发毛,仿佛可以看穿一切。
陈九在观察陈寸心的同时,老人也在观察着他。
许久。
“除了瞳色,其余像极了你母亲程清,好看的很,有些可惜。当年第一次见到那小丫头,便被她的那双墨绿瞳子所吸引,心想西北大漠风沙千里,竟能砥砺出如此水灵的姑娘,该不是雨季出生?当时我就扪心自问,要不就让她来做我儿媳妇?也挺好。”
陈九扯了扯嘴角,语气不善道:“海外流亡十二年,才回陈家就听爷爷说出如此情真意切的话,甚是感动。”
老人好似没听出话里的嘲讽,一笑置之:“十二年,十二岁,嗯,挺好的年纪。我十二岁的时候,已经杀戮过百,其中有人、有兽、有墨鳞怪物,更有天人。我近几年可能是上岁数了,脑子不大灵光,时常会忘记一些很重要的事,可为何会记这种东西,记得这么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