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5-EP3:围剿(18)

    东盟军金三角区域作战司令部是东盟军专门为平定自由南洋联军的武装叛乱而设立的众多区域作战司令部之一。被授予区域作战司令官头衔的东盟军将领不仅能够在东盟军名义下指挥当地的所有武装力量,甚至还能干涉当地的民政事务,例如行政、司法等权力,这无疑让原本就在军方影响下的东盟受到了更为严重的牵制。东盟自从进入混战时代以来就一直摆脱不了强势军人的束缚,连兴亚会都不能免俗,眼下各方采取的措施不像是想要结束这种异常状态,反而大有将其延续下去并合法化的趋势。

    没有人会平白无故地放弃手中的权力,吴苏拉也一样。在他规划自己的后半段军人职业生涯之前,他需要对自己的位置做出较为明确的判断:若他仍有升迁的希望,迅速剿灭附近的自由南洋联军无疑会成为他的一大功劳;反之,假如他注定无法在军队中获得更高的地位,敌人的存在反而能够成为他保住职务的护身符。

    “那可不一定。”东盟陆军少将的唯一听众并不赞同他的主张。

    “看起来您好像比我更了解这其中的规矩。”戴着草帽的东盟军中年将领停下了脚步,“我并不是否定你的能力,你把老谷县管理得很好,桑松每次和我聊天的时候都会提起你的贡献……但是,有些你没经历过的事情是不能凭着其他方面的经验来揣测的。”

    吴苏拉不关心老谷县变成什么模样,这只不过是一个处于他的管辖区边缘地带的贫穷县,而他只会对自己的家乡投以对等的同情和热忱。无论这里的人们经受着烈日的炙烤还是狂风暴雨的摧残,吴苏拉都不会为之动摇。他真正在乎的是麦克尼尔创造出的奇迹,那是他自己也不敢想象的。凭借着跨中南半岛基础设施建设工程推进到老谷县附近所带来的商机,麦克尼尔成功地让原本即将全面倒向自由南洋联军的老谷县恢复了平静,而这一切背后并无东盟军的强力干预。

    子弹和刺刀比言语更能消灭潜在的敌人——吴苏拉的观念头一次受到了冲击。活跃在老谷县周围的游击队被击退了,这不仅是因为游击队在攻击老谷县的过程中承受了预料之外的惨重损失,更是由于游击队失去了一部分支持他们的村庄。尽管麦克尼尔解释说那是由于一些外地移民抢占了本地农民的村庄才使得游击队孤立无援,吴乌拉更愿意将其理解为麦克尼尔的自谦。

    桑松的眼光是不会出错的。

    “下一个项目是对穿过老谷市的河流进行污染治理。”麦克尼尔和吴苏拉一同站在一条空荡荡的石桥上,他向下指着浑浊的绿色河水,把自己的新想法告诉了长期居住在乡村地区的将军。

    “所以,他们愿意为你投票?”吴苏拉慎重地问道。

    离他们几十米远外的地方,另一座在老谷市防御战中被炸断的石桥孤零零地伫立在原地。

    “那要看您怎么看待投票这件事。”迎着春日的微风,迈克尔·麦克尼尔的心情愉快了不少,他可以暂时从困扰着他的种种难题中抽身,去睁大眼睛看一看他亲手打造的新画面,“……不是吗?”

    “你在怀疑我?”吴苏拉不悦地回过头,全副武装的警卫就在石桥的另一侧等待着他们,而麦克尼尔身边却没有任何警卫,“咱们现在也算是半个朋友,我可以明确地对你说,兴亚会的愿景就是我的愿望,韩议长对投票的态度也就是我的态度。你聪明得很,想必能够看出兴亚会和韩议长的心思,那么你又何必非得问我呢?”

    麦克尼尔笑了笑,什么都没说。吴苏拉的真实想法和表现从来都是不相符的,他嘴上说着把麦克尼尔当成朋友,用这种借口逃避了麦克尼尔的追问。好在麦克尼尔原本关心的并非吴苏拉本人的观点,他从桑松那里了解到了这些东盟军将领在转型过程中的疑虑,而桑松把老谷县的案例当做了一个可以推荐给吴苏拉的合适参考模板。只要吴苏拉能够在其管辖区内建成类似的乐土,即便他有朝一日失去了军队的支持,也还可以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

    用信念和理想去劝诱、说服别人,没有意义;只有让这些人相信采取对应的措施可以攫取更多的利益,他们才会迈出第一步。

    吴苏拉是昨天晚上抵达这里的,来时没有通知任何人,甚至连距离老谷县最近的东盟军作战部队的指挥官、当地包括县长在内的主要官员、民兵组织主要负责人全都不知情。麦克尼尔也是今天早上发现吴苏拉上门拜访他的时候才明白这一点,虽然桑松早已提醒过他,但他还不至于认为吴苏拉会屈尊来到这个县城中亲自拜访,看来他想错了。

    还处在战后重建阶段的老谷县仍然忙碌着,那些还在改造的乡镇和村庄成为了麦克尼尔梦寐以求的活展板。他对吴苏拉说,农村终究不可能像城市那样繁华,可是把农村打造得更为美丽富饶确实可行。

    “你有没有考虑过,等到西比拉系统在某一天普及到这里时,这些淳朴诚实的本地居民,很可能全部成为潜在罪犯?”当麦克尼尔向吴苏拉介绍愿意诚心悔改的前游击队员的改造结果时,东盟军将领终于唱起了反调。

    “我改变不了什么。”麦克尼尔欣然承认,“您说得对,也许那是他们的归宿。但是,就算面对着绝症病人,我们也要去尽力抢救,而不是随便把他们扔在原地等死。没人可以保证自己不会在某一天成为绝症病人,当轻言把别人抛弃的家伙成为那些可以被舍弃的群体中的一员时,我想他们会难过得哭出来、为年轻时的狂妄而真诚地向上帝忏悔。也许我们不知道,可祂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