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正海木然坐在天牢某间牢房内的乱草堆上。
他蓬头垢面,衣衫破碎,身上血迹斑斑;手脚上皆戴着锁链。他不愿意动弹一下,因为稍一动弹,就会扯动全身的刑伤,钻心彻骨的疼痛。
他眼神空茫地望着铁窗外面,一副痴痴呆呆的样子,外面来来往往巡逻的侍卫和狱卒的身影,似乎根本没有在他的脑海中留下任何影像。
他那死寂的眼睛里,偶尔会闪过一抹幽光,就像明灭不定的小火苗,随时都会飘散似的,隐隐透出一种诡异的神色,使他那呆滞的神情显得有些狰狞可怖。
这时候,何禹廷在应传霖的陪同下进入了他的视野。
趾高气扬地站在铁窗外面,应传霖以一副居高临下的架势说道:“杜正海,侯爷来看你了。”
杜正海漫不经心地哼了一声,仰起头懒洋洋地望着房顶,对外面的人连看都不看一眼。
应传霖浓眉竖起,叱道:“大胆,杜正海,侯爷在此,你居然敢如此无礼!”
杜正海那双漆黑狭长的眸子里满是冰霜,口气里充满了肆无忌惮的嘲讽,“侯爷,原来是侯爷啊,我还以为站在我面前的是一只衣冠禽兽呢!”
应传霖大怒:“杜正海,你放肆,竟敢如此辱骂侯爷,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杜正海轻佻地扬了扬下巴,冷笑道:“我是死囚,本来就没有几天活头了,到了现在我还有什么不敢说的呢!应传霖,你这么神气活现的做什么,充其量你也不过是侯爷府一只摇尾乞怜的看门狗而已!”
应传霖表情扭曲,咬牙切齿道:“杜正海,你……”
何禹廷面色带着几分阴鸷,突然缓缓笑了起来,“应武师,你又何必与一个将死之人斤斤计较呢?俗话说‘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杜正海,你在这个世上已经是时日无多、是该发泄一下了,否则以后就没有机会喽,是不是啊?哈哈哈……”
听着何禹廷那得意的笑声,杜正海嘴角划开一个肆虐的弧度,带着十分刻薄的语气道:“何禹廷,你得意什么,我这条贱命又值得了什么,能换回你失去的儿子吗?——在失去儿子的这二十多年里,想来侯爷的日子也很煎熬、也很不好过吧,骨肉分离的痛苦又是怎样一种滋味?
“我的祖父,我的父亲,我的母亲……赔上我杜家所有人的性命,难道你就能从痛苦中解脱出来么?到头来你的亲生儿子不还是不肯认你么!”
何禹廷眸光流转,闪过一丝诧异,“你说什么,我的亲生儿子——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杜正海冷冷道:“二十多年前被我母亲抱走的你的那个麟儿并没有死,难道你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