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结盟6

    吃饱喝足,天也黑了,那些蒙古骑士连帐篷都不搭,只是用一张毯子裹住身体,枕着马鞍,便呼呼大睡。论能吃苦,这些生在草原长在草原的青年确实要比中原士兵强很多,也更能适应这种艰苦的环境。对他们而言,有一张毯子,几斤肉干,两袋马奶酒已经很好了,以前连这个都没有,饿了割几条发臭的死马肉烤一烤就吃,困了枕着马鞍便睡,照样能转战千里,这是后天环境磨练出来的。

    额哲去找钱瑜,提出要去把自己的部队拉过来,配合天雄军作战。钱瑜笑着拒绝了:“不用了,你们穿越河西走廊来到这里,早已人困马乏,硬要上战场的话伤亡肯定会很大的,这场仗你们看着就好,不必插手了。”额哲觉得自己蒙受了耻辱,叫:“肃毅侯让我们配合你们作战的!而且我们蒙古好汉根本就不知道疲惫、饥饿为何物,一连骑了三天三夜的马照样能参战!”

    钱瑜说:“小王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是你们真的不必出手,我们的力量已经足以解决鄂尔多斯部了!”

    额哲简直觉得他疯了:“就你这三百骑兵?”

    钱瑜说:“我虽然只带了三百人,但是赶来助战的蒙古友军却多达两千人,再加上平虏卫的一千步兵和防守盐池的六百火枪手,足够了!”

    额哲给气得说不出话来了。他已经可以断定,钱瑜已经疯了,就这点七拼八凑的人马居然敢口出狂言,说足够解决鄂尔多斯部七千骑兵,肯定是疯了!既然钱瑜如此固执,他也无话可说了,就冷眼看着吧,等明军被鄂尔多斯部打得大败亏输了再出手,这更能证明自己的价值!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天雄军早早的起来,他们甚至还有心情练了一会儿马术,然后才吃早餐。马上就要开战了,平虏卫也不再小气,把平时舍不得吃的上好面粉拿出来做成嚼劲十足的面食,把品质极佳的奶酪煮成香喷喷的奶茶,屠夫一口气宰了五头肥猪,肥肉瘦肉一起上,跟内地客商千辛万苦运来的咸菜一起炖得油汪汪的,还撒了不少辣椒,可谓油水十足。这是边军和蒙古仆从军的伙食,枪骑兵的伙食还要好,六菜一汤,油水充足,这一顿吃下去少说也能顶大半天。

    吃饱之后每人还领到了两个烤得黄焦焦的肉饼子,水壶里也灌了一壶猪肉汤,这是给他们到战场上吃的。大家将肉饼和肉汤小心的收好,平虏城中升起了血红的战旗,以枪骑兵为先导,整支大军浩浩荡荡的越过边墙,开往盐池。

    在明军吃饭的时候,蒙古骑兵又对盐池小城发动了一次试探性的攻势,也就几个来回,他们便扔下了近百条人命。一次试探性攻势尚且扔下了上百条人命,萨力布既惊且痛,最让他愤怒的是明军在应付他们的试探性攻势时的漫不经心:在他们远远的绕圈子放箭时明军一弹不发,只是趴在胸墙上一边吃肉饼子一边指手划脚的点评着这些蒙古骑兵的骑术,直到他们逼近到三十步以内了,他们才端起步枪开始点名,一枪过去必有一名蒙古骑兵中弹落马,倒地哀号!这种试控性攻势连让他们打排枪的资格都没有,都是由一些神枪手或者新兵开枪射杀,前者在打猎,后者拿活人练枪法。萨力布有种吐血的冲动,以往跟明军爆发一场万人级别的战役,明军能斩首过百就已经是大胜了,可现在他们近万人打区区六百人,居然一直被动挨打,实在是令人抓狂!

    尸体被一具接一具的抬了下来,天雄军还是比较尊重死者的,只要表明是过去收尸而且不带武器,他们绝不会开枪————对着几百具腐烂的尸体也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不是?萨力布和一众部落头人一具具的查看着那些尸体,发现那些尸体绝大多数都是胸口或者面部中弹的,也就是说,他们的士兵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打得很英勇,很顽强,可就是没有办法对明军造成威胁。死者身上的伤口也让他们看得心惊胆战:腹部中弹的就是炸裂型创口,肠子流了一地;胸部中弹的后背会穿出拳头大一个窟窿,内脏什么的全碎了,如果子弹撞中脊梁,脊梁骨都会被打断!手臂或者腿部中弹的话,肢体会被生生打碎,造成大失血……这些恐怖的、血淋淋的伤口再清楚不过的告诉他们这些士兵在铁丝网前遭遇了何等可怕的命运。

    有一名百夫长颈部中弹,脖子被打断了半边,他的眼睛仍然睁得大大的,手里紧紧握着角弓,不甘和绝望都凝固在脸上了。他是鄂尔多斯部有名的神箭手,五十米内百发百中,就算是跟后金的白甲兵相比也不会逊色多少,然而天雄军一名神枪手在一百二十米的远距离一枪打中了他的颈部。这名百夫长受了致命重创之后狂性大发,策马直冲过去连发三箭,结果都射在胸墙上了。很难想象他在慢慢倒下去的时候看着那堵高不过一点四米,仿佛一脚就能踹倒的胸墙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滋味,也许悲哀和无奈更多一点吧。

    萨力布喘着粗气,吼:“这帮明狗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的火器怎么会如此犀利?他们的射击怎么会如此精准?”从那名百夫长手中拔出那张满是血污的弓,将它狠狠掷向天雄军的防线,咆哮:“有种就出来跟我们野战啊,你们这群缩头乌龟!你们就这点本事了吗?无耻的懦夫!”

    正发着狂,远远的传来一阵枪响,几名斥侯跃出地平线,没命的用马鞭抽用马刺踢,把马弄得浑身是血,好像后面有一头霸王龙在追他们似的。所有人都为之一怔,萨力布也勉强冷静下来,问:“怎么回事?”

    没有人能回答他。

    很快,地平线后面又跃出十几名骑兵,身手异常矫健,骑着飞驰的战马猛追那几名斥侯,边追边拉开骑弓照着斥侯后背射去,利箭破空之音犹如鹞鹰长鸣,这等声势应该是后金白甲兵手中的强弓的专利,很难想象一张骑弓是怎么做到的。那几名斥侯也边逃边朝后面放箭,这是他们的拿手绝活,成吉思汗时代蒙古骑兵打仗时经常诈败,诱使敌军去追击,然后边逃边射,敌军追着追着,猛一回头,才发现自己战友的尸体已经连绵数里了。不过对手显然很熟悉他们的战术,这些斥侯射出的箭绝大多数都落空了,而对方射出的箭却一支接一支的钻入他们背后,让他们从马背上翻倒。萨力布心知不妙,赶紧派出一个百人队过去接应,而那十几名追击斥侯的明军斥侯见状也不恋战,放箭射倒了几个之后就撤了。

    那个百人队带着唯一一名幸存的斥侯过来,那斥侯中了一箭,浑身是血,跪在萨力布面前哀声叫:“台吉,赶紧撤吧,明军……明军杀过来了!”

    萨力布大吃一惊:“明军杀过来了?来了多少人?”那斥侯说:“足有好几千人,全是骑兵!他们的斥侯异常剽悍,装备也精良,我们的斥侯几乎被他们杀光了!”

    萨力布下巴几乎脱臼:“好几千人,全部是骑兵?这怎么可能!天雄军总共才七千骑兵!”